余保国呼喊着唐桂英的名字,冲出家门,跑向大雨倾盆的街道——街道上,空无一人。

一辆皮卡车疾速驶来,车灯照亮了浑身湿透的余保国。

余保国下意识地站住——这灯光,让他想起了多年之前警察深夜来他家抓他时的警灯。

大雨中,那辆皮卡车在余保国的身边停住,车灯映出的雨线在余保国的眼中就像一把把刀子从天上摔下来。

唐明清打开车门,瞪着余保国,跺脚:“姐夫,你什么意思?半夜三更跑出来抓嫖客?”

回到家中,余保国意识到刚才自己是产生了幻觉,失魂落魄地看着挂在墙上的唐桂英的遗像,感觉自己刚才的表现就像一个小丑。

唐明清走到余保国的身后,揶揄道:“你刚才是不是又看见我姐了?”

余保国有些尴尬,又不好解释,坐下,故意调话题,抢白唐明清:“我看见种猪了!多大的瘾你?这大雨倾盆的,跑出去配种儿。”

唐明清指指余保国,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闷闷地点上一根烟,抽两口,蔫蔫地嘟囔:“你就别埋怨我了,我这心里难受着呢……”

“你咋了?是不是跟凤凤黄汤了?”

“没,没呢,就是,就是……”

“吞吞吐吐的,是不是感觉找不着外甥,心里不好受?”余保国的胸口一堵,“这不关你的事儿,是我这当爹的不好。”

“不是,姐夫,不是,我……”

余保国拍拍桌子:“你到底咋了嘛!”

唐明清哆嗦一下:“我,姐夫,我……刚刚,就在刚才,我开着你的车撞了一个人,那人像个醉汉,直接就过来了……我,我逃逸了。”

余保国皱起了眉头:“撞得厉害不?”

唐明清哆嗦得更厉害了:“我也不知道,轰的一声,我头都炸了……”

余保国一把抓住唐明清的手:“撞飞出去了?”

唐明清的声音像是要哭:“不知道。反正我停下车,车灯照见他趴在路边,我不敢下来,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我要吓死了,啥也没想,直接就往家窜……”

在筒子楼院子里,余保国用手电照着皮卡车前脸的车损,自言自语:“瞧着,这也没多大劲啊。”

唐明清摸一把皮卡车前脸的凹陷处,随声附和:“对呀,这也不至于把人撞死吧?”

大雨瓢泼一般砸向余保国和唐明清。

余保国把雨衣斗篷往下拉一拉,同时拉一拉唐明清的雨衣斗篷:“不管人咋样,你撞了人就跑,这么做是不讲人道。”

一道闪电把余保国和唐明清映得犹如鬼魂。

唐明清可怜巴巴地问余保国:“咋办?”

余保国不满地哼道:“还能咋办?摊上了,你说咋办?我看你就是缺心眼儿!也不想想,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出了车祸,监控录像就能找着。跑啥跑?”

“姐夫,我要‘跑路’。”唐明清的两条腿哆嗦得不成样子。

“咋跑?且不说你跑得了跑不了,就说我的车撞了人,你跑了,把你姐夫掖进去?你什么人品!”

唐明清呆呆地看着余保国,说不出话来。

“傻愣着干嘛,等着上菜?”余保国一把拽开皮卡车驾驶室的门,“走,跟我回去找人去!”

楼院外面,手持匕首的黄斌背着一只双肩包从一条胡同里跑出来,在大雨中招呼出租车,余保国和唐明清没有看到。

近郊的一条路上,余保国的皮卡车停在路边,车灯在暴雨中映出两道纷乱的光晕。

余保国下车,前后打量一眼,指着坐在副驾驶室位上的唐明清问:“你看清楚了是这里吗?”

唐明清打量一眼四周,点点头说:“差不多……”

余保国蹬一脚车轮:“你开车往东找,我往西找!找着了,就赶紧把人送去医院!”

余保国打着手电往西边找,唐明清驾驶皮卡车慢慢往东边找。

电闪雷鸣中,一条黑影窜进路北的树林。

余保国转头,突然看到余小秋跑出树林。

来不及多想,余保国撒腿跑向余小秋,发现黄斌冲出树林,扑倒余小秋,手里的匕首横在他的脖子上。

余保国飞脚将黄斌踹倒,返身去扶余小秋——余小秋不见了。

余保国在大雨中追赶唐明清驾驶的皮卡车:“明清,明清!刚才,你看没看见小秋?”

唐明清把车停下:“你说啥?”

余保国扑到皮卡车旁,打开车门,寻找余小秋:“刚才我看见小秋了,黄斌要杀他……”

唐明清愤然打断余保国:“你胡说啥呀!”

“真的,我看见小秋让黄斌摁在地上,他拿着刀,明晃晃的……”

“明晃晃的?黑乎乎的吧。”唐明清撇嘴一哼,“你以为这是大白天呀?”

“真的,我真的看见了,我看见了小秋……”

“我说姐夫,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这荒郊野外的,哪来的什么小秋?”

余保国扑到车厢边,打着手电往里看:“我明明看见了……”

唐明清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人呢?”

对呀,人呢?刚才我明明看见的……余保国的心忽然空得厉害,用手指着唐明清,声音有些发颤:“是不是让你给藏起来了?”

唐明清骂声“神经病”,猛地将皮卡车撞在路边的一棵树上。

余保国吃了一惊:“你干什么!”

唐明清不说话,闷声往后倒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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