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将至,落叶已经铺了满床,宛如花瓣凋零殆尽,让饱经沧桑的林木像是干枯的花萼,托着空空的果实。
一条泥土路穿行而过,躲藏在树冠之下,好似大地母亲的血管,而鲜艳的旌旗在缤纷的深秋里是那样醒目,战士们的步伐惊起树梢上休憩的群鸟,鸟鸣声不绝于耳。
茂盛的原始森林里面,烧炭窑的袅袅烟气在天空中挥之不去——从迈萨村这个毗邻大海的村庄出发,看见这种白烟便知道近了镇子,像是游子眺望到了家里的炊烟,难免心潮澎湃。
潺潺河水带来一片宁静的平原,行至林间之末,人类生活带来的烟火气就愈发浓郁起来,土地上出现交叠错乱的脚印,有赤脚的孩童,有匆匆的青壮,也有牲畜留下的蹄子印。
广袤树林已经不能阻挡极目远眺的视野,一步迈出便是豁然开朗,温暖的阳光洒在眼眶盔上,让苏帷停下了座下马匹的步伐,整个队伍都跟随着领主一起止步,沉默得像是一群雕像。
他静静凝望着眼前的城镇,仿佛回到了当年结束林居生活的时候,那次重新走近人类的城镇,感觉一切都是恍若隔世——呼吸到的空气不再那么自然清新,但是烟火气更加抚慰人心。
那天从营养舱里被唤醒后,全自动的悬浮轨道把他推进手术室,一路上仰视的刺眼白光都显得亲切了一分,仪器闪烁着灯光伴随着单调的滴答声,听着也没有那么麻木了,监视他身体状态的图表显示他格外平静。
在道格拉斯大陆这片西方海岸的富饶土地上,诺曼男爵的领地就坐落在起伏的丘陵之间,其中最高的一座成为了城镇的中心,所有人都围绕着那里生活与繁衍。
这里毗邻渊洋,但是海岸吹来的风风雨雨都被山脉阻隔,每年爬过山脉后的风暴往往能给这里带来丰沛的降水,滋润着土地,河水丰盈,又不至于带来毁灭性的灾祸。
止步在密林的边缘,这里地势较高,苏帷就能大致把整座男爵城镇的轮廓纳入眼底,一睹这座领地的繁荣与富庶。
丘陵顶部的城堡屹立在密密麻麻的建筑中央,以他锐利如飞鹰的目力,可以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道路上穿行,市场上的小商铺临街搭起鲜艳的棚顶和旗帜招揽顾客,不用近前也能想象那股烈火烹油一般的热闹。
深秋的暖阳照耀之下,城镇里面那些或是深色的木头,或是层层叠叠的茅草的屋顶格外显眼:
前者在岁月流逝中默默沉淀出一股人情味,后者从海边上茂盛生长的茅草地取来,长势极好,韧性十足,海风吹拂中能发出金铁之声,在阳光下反射的光泽像是金黄一片——收割这种茅草可是抢手的生计。
城镇上可以露出屋顶的基本都是木石混合的建筑,墙壁上刷的是灰漆或者白石头粉,只能在高高悬挂的门牌上看见鲜艳的颜色,在凸出屋顶的阶梯式悬窗之下,更多挤在一起的小房子从这里眺望是看不见的。
中央主路上的人流和商贩是最多的,这片显眼的空地像是城镇的大肚腩,包容着流通的财富,并且一路向上直达城堡的大门。
靠近丘陵顶部的房屋看起来更加庞大,有的还能用上红砖堆砌的屋顶,在一众朴素建筑里像是顶着天鹅绒帽子的巨人——那里都是城镇里的富裕人家,有些是商人名下的工坊,日夜不休地生产出畅销的商品。
城堡独占了丘陵的山头,故意修建出了迂回往复的道路,路边矗立着高大的木头墙壁,联排的圆木从大门的箭塔出发,围绕着整个丘顶组成了第一道防线。
这些墙壁可以供士兵在城堡外围安全通行,并且弓箭手能够通过墙上挖出来的条形孔洞形成自上而下的交叉射击,同最上面的城堡相互照应。
城堡本身修建得非常高大,最高处有瞭望用的塔楼监视城镇四周的动静,城堡里面可以通过狭窄的螺旋阶梯通往塔楼和城堡上层。
那种楼梯的设计适合士兵从上方打击下面登上来的敌人,因为人类通常习惯右手挥舞刀剑,在狭窄的环境里往往会被墙壁卡住。
石头堆砌的堡垒外墙非常厚实,上面留有十字状的射击孔,看上去安全感十足,而且通过这座城堡可以一窥诺曼男爵的富裕和豪气——很多男爵修建的城堡都是木头的
一个标准的利用地理优势修建的男爵城堡,筑起高墙,城堡里面只承担领主的生活需求和军事防御功能,城镇居民的房屋都放在外面,只在战争来临之时接纳领民进入。
这种城堡设计不适合发展成一个大城市,但是非常适合没有战乱袭扰的乡野之地,不需要修建漫长的城墙保护民众,防御建筑建造及维护的成本更低,并且只服务于领主,可以遍地开花。
苏帷只停顿观察了片刻,所有士兵都在等待着自己的领主,他戴上锁子覆面甲,骑着萝卜继续朝着男爵领镇子进发。
中世纪城镇经常是道路泥泞,臭气熏天,但是大刀阔斧的农事改革让大部分人都意识到了排泄物的价值,人类的排遗自然而然就成了天然肥料里最容易得到的,城镇里面围绕着建立的公厕搏杀出了一条稳定的产业链。
有了充足的利益,治理恶臭环境就成了迎刃而解的事情,城镇里里外外连空气都清新多了,不会让苏帷有所不适,而高跟鞋的原始用途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出现,直接跨过了工具阶段进入了美学欣赏阶段。
队伍沿着泥土路前进,很快就走进了城镇的范围,笔直的旌旗在风中吹拂,鲜艳夺目的家徽在一众灰白的色彩中昭示着来者的身份,所有遇到的领民都在队伍经过的道路上跪地不起。
“苏帷少爷回来了!”
每天忙碌着生计的领民都保持着沉默,不会对超过了他们层次太多、已经像是高不可攀的天空一样的领主家庭作出什么评论,更何况士兵们兵甲具在,沉重有力的步伐践行着领主的威严。
即使明知是自家领地的军队,民众还是怀有对军队过境的朴素恐惧,毕竟历来都是“兵过如篦,匪过如梳”,掌管绝对暴力的军队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可以说是予取予求,闯进家门也无法阻挡。
战乱一烧起来,一波波军队都会把有人烟的地方洗劫,遍地焚毁后的灰烬,尸体堆积得山一样高的场景还在老人那里历历在目,他们看着军队集结,就止不住地担忧那场战火再次降临到他们头上。
孩童们倒是更加兴奋,聚在路边围观,看着那雄伟的旌旗、士兵们一身甲胄在阳光下的反光、具装骑士骑着高头大马,显得新奇极了,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跟沉默跪地的大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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