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解释清楚村子周边的情况,还是得从头说起,他眼睛飘到左边盯着沾在水池壁上的一团泡沫开始回忆。

末世爆发前,厉航所在的非遗文化村关停了所有的参观项目,全村的匠人们都去了海市参加一个国际性的非遗文化博览会,据说有花灯庙会夜市还有商家去寻合作伙伴,主办方甚至包住宿和景点门票,于是不少匠人就拖家带口的去了。

厉爸爸要带厉航去玩几天,好话说尽社恐的厉航也抵死不从,厉爸爸只能把要绝育的黑猫带着,打算放在海市熟悉的宠物医院里寄养两天,回来时再带回来。

然而没过几天就末世爆发,起初是莫名其妙的特大暴雨,厉航在给工坊做好防水措施后接到了他爸老厉的电话。

滋滋啦啦的杂音下,厉爸爸简短的说了海市的情况,抖着嗓音在嘈杂的背景声里吼着叫儿子在家闭门闭户,做好防护。

挂断电话,尚且困惑的厉航掀开窗帘看雨势,下一秒就在自家窗前目睹了隔壁红着眼的大金毛撕碎其主人的全过程。

惊骇到极点的厉航连退数步顺着墙壁滑坐在地,又在声嘶力竭的呼救声里回过神。

一阵慌乱后唐刀握在手里时已经来不及,厉航脑海里回荡着厉爸爸的话,捂着嘴看着隔壁跛脚大叔被金毛犬白到反光的利齿咬在喉咙上很快没了声息,脸上的绝望也慢慢凝固。

那牙齿,是兽医都赞叹过的难得养护得当的好牙。

鲜血汩汩的从金毛的嘴角边涌出来,洇湿大叔夸耀过的爱犬油光水滑的浅金色长毛,有青白着脸的村民从各处聚集过来瞪着血红的眼珠加入嗜血的盛宴。

熟悉的脸孔换上了陌生的表情,疯狂和嗜血取代了所有的人性,厉航盯着那些不似人类的眼珠看了很久。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血液混入地上的积水,顺着砖缝流进家门前的院子里,在栽种着葡萄藤的土地里被迅速吸收。

电话里听到的都是真的。

厉航对末世终于有了实感。

他在村民由红转白的眼珠看向这边时拉上了窗帘,抱着唐刀滑坐在地,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欲呕,却反而是眼泪先涌出来。

这之后,厉航守着电话和厉爸爸断断续续的联络,直至通讯完全中断。

非遗文化村建在鸟语花香的大山脚下,距离城市尚远,一圈绘着水墨画的砖墙把村子环在里面,除了四层楼的游客招待所,常住民不超过二十户。

就是这样小小的村子,厉航在一天之内走遍了每个角落。

那金毛犬吃了肉就靠在墙角睡死一般,被他一刀断头,冷着脸的尚带少年气的青年红着眼眶提着一把唐刀清扫了整个村子,村里留守的仅剩的九个村民两个被撕咬致死,其他全部丧尸化。

幸存者只有他自己。

索性电力还没有中断,烧瓷器的窑成了现成的火化箱,村民们还能得个体面。

苦中作乐的厉航甚至找到了经常在村头小马扎晒太阳的孙婆婆给她自己准备的骨灰盒。

因为和厉爸爸约定了一年的等待期,一年等不到他和村民们回来,厉航就会踏上去海市的路。

所以至少在这一年里,要保证村子是可以安全居住的,那么村子周边的清理就成了必要。

厉航就这样逼着自己克服恐惧,甚至让斩杀丧尸慢慢变的习以为常。

村头公路另一侧的悬崖就是极佳的抛尸场,往下一丢,干干净净。

不如此,对着一地丧尸尸体,独自一人的厉航根本不用等到出现幻觉,早就疯了。

回忆的全面,假高冷真社恐的厉航本人描述的自然不会这么巨细靡遗,充其量就是三两句听起来干巴巴的平铺直述,语气甚至也淡淡的。

但是挡不住情感丰沛的听众们自行脑补。

温书宁想象了一下孤独的小朋友哭肿了眼泡,挨个翻捡辨认村民的尸体,再拖去窑里烧出骨灰去各家安放好,然后一个人守着空荡的村子过了五个月,等待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的爸爸和村民们,心脏像被揉了一把,酸涩难抑。

外面冬飞安安静静一声不吭,倒是温花鸟打了个响亮的哭嗝。

不善言辞的社恐患者显然不会善于处理这种情况,厉航只能抿着嘴继续干活,把洗干净的碗盘在沥水架上分门别类摆好,温书宁也一脸同情不再说话。

两人回到客厅坐下,络腮胡铁汉冬飞红着眼框挂着鼻涕对厉航挤了个堪称惊悚的安慰笑容,胡子上的菜汁和鼻涕混在一起结成一缕一缕。

厉航:“……”

虽然铁汉柔情很令人感动,但,大可不必。

小姑娘温花鸟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头一次开口说话,声音软软糯糯:“那你之后怎么打算?”

厉航在帅大叔举着扇子一边跳秧歌一边唱“儿子害羞啦”的背景里冷酷的绷起一张脸。

打算送你们出门赶紧给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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