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拉!大早上的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你又翘掉了早上的早课!”教堂墙边,一个年轻的褐发修女正在训斥一个比他小一些的赤发女孩。女孩尴尬地背着手,看样子是从墙上翻过来时被逮了个正着。
“祷告又不能填饱肚子,要我说实在是没什么用......”女孩低声嘟囔道,虽然她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但她的不服气几乎是写满了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你说什么?”褐发修女皱起眉头,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女孩的声音虽然很低,但在她的耳朵里依旧是那样刺耳。
“没,没什么,我错了,对不起莉莉娅修女,下次的祷告我一定不缺席!”女孩感觉到莉莉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从小到大没少被她修理的贝拉迅速换了一副面孔,顺从地向这位年长自己几岁的修女道歉。
莉莉娅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不合身的义工服饰的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明是一起在教会长大的孩子,这家伙至今没有一点修女的样子。她总是拒绝穿她的修女服,每当其他修女问起就以裙子不方便活动搪塞。明明有一头靓丽的赤发,却总是整灰扑扑的,看样子也从来没有耐心修剪过,只是简单地后脑勺扎上一个马尾。明明五官精巧的如同艺术家的雕塑,却总是灰头土脸,以至于几乎看不出这家伙原本的模样。
“真是的,算了,那你早上偷偷溜出去又去哪里胡闹了?”莉莉娅也算是了解贝拉的秉性,过多的管教只会让这只野猫变本加厉,只要她别闹出什么大乱子,莉莉娅也只能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嘿嘿,只要有我出马,那自然是有所收获。”贝拉嘿嘿一笑,从身后掏出一个肮脏的布袋子,笑盈盈的递给莉莉娅。
“这是什么?”修女狐疑的接过布袋,打开一看,肮脏的布袋里装着几十个烤焦的面包,面包的做工很精致,材料是珍贵的小麦粉,这根本不是自己这些穷人可能获得的食物。一股不安的情绪在莉莉娅修女的心头升起,如果是贝拉偷窃了那些富人的东西,可不是挨一顿鞭子能过去的。想到这里,莉莉娅大为恼火,但又不得不担心起贝拉的人身安全。又急又气的莉莉娅不由得斥责道:“这些面包你哪里弄来的?这是你能碰的东西吗?玛利亚嬷嬷从小是怎么教导你的,你难道忘了吗?这些东西也许会给教会带来多大的麻烦,你没有考虑过吗?”
“别急,别急,您听我解释,这是面包店老板的儿子丢在街边的失败品,教会最近的拮据您也是有所目睹的,不管怎么说,这些烤焦的面包总比那些混着木屑的列巴要好得多,我们虽然还能忍受,但教会里那些更小的孩子只吃那些东西,实在是......。”贝拉护着脑袋,虽然最后的话她并没有说出口,但莉莉娅很清楚贝拉的意思。
教会靠周围百姓的捐赠维持,但在这种远离教廷控制的边缘地区,人们自保尚且不足,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善意来帮助其他人。
“你没骗我?”莉莉娅依旧紧皱眉头,看起来并不相信贝拉的说辞,但她的话里早就没有了怒意。莉莉娅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们却是急需一些食物,随着战争的开始,原本就颇有些拮据的教会更是难以为继,整个教会的开支几乎全靠玛利亚修女和其他修女们四处奔波才能勉强度日。
就在莉莉娅狐疑的看着贝拉时,一位年长的修女缓步走到二人身旁,老人看起来和蔼温和,尽管躲在圆框眼镜后的眼神写满了疲惫,但那如同冬日暖阳般的微笑依旧给每一个接近这位老太太的人一种莫名的温暖。
“莉莉娅,够了,你是看着贝拉长大的,她是不会给大家添什么不必要的麻烦的。”玛利亚嬷嬷微笑着制止了莉莉娅,她走上前摸了摸贝拉的脏兮兮的脸说道。
“玛利亚嬷嬷。”莉莉娅修女对来者微微躬身。
“贝拉,辛苦你了,又麻烦你去操心这些本该由我这个大人应该操心的事了,唉。”玛利亚修女叹了一口气,说道。
“嬷嬷这又是哪里的话,教会就是我的家,这里的大家就是我的家人,为家人的生计跑跑腿又不是什么辛苦的事情。”贝拉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莉莉娅,去把面包拿给艾沙嬷嬷,把烤焦的部分切掉,剩下能吃的部分大概还能让我们坚持几天。”玛利亚挥手对莉莉娅道。
“明白。”莉莉娅向着玛利亚微微行了一礼,拿着面包走进了礼拜堂。
这是男人来到这个被称为欧西亚的大陆的第十五年,随着年纪的渐长,属于现在这个叫贝拉的红发女孩的记忆开始覆盖他曾经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不知何时,前世的记忆开始变得像是幻梦中的泡影。但是他或者说她已经无暇顾及那些如梦似幻的记忆,毕竟在现在的这个世界,光是生存便已经需要贝拉用尽全力,而至于那些如同儿时妄想的东西,早已被贝拉抛至九霄云外之中。
当年这个世界的母亲冒着风雪将自己送到了这所教会后便离开了人世,她的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贝拉无从知晓母亲的姓名。母亲的一切信息,都和其他没能熬过那个冬天的穷人一样,被西伯利亚的风雪掩埋。在这片被沙皇统治下的北方帝国没有什么新闻,沙皇骄傲的宣称基斯里夫广袤的国土足以供养她的人民,但很明显,伟大的沙皇并没有把这群贫苦的农奴们当做自己帝国荣耀的一部分。西伯利亚的风雪无法穿过首都帕拉格用黄金装饰的墙壁,但想摧毁农奴们残破的草房,却不费吹灰之力。
死去的母亲并没有给自己留下太多东西,就连贝拉这个名字是母亲临终前告诉修女的,至于姓氏,母亲没能来得及说出口,到了现在也变得无从考证。尽管修女们经常说贝拉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但对于贝拉这样无权无势这样的穷人来说,这反倒是某种诅咒。漂亮的平民姑娘们在这充满荣耀的基斯里夫,如果没能成为贵族们的情妇,那大概就会在某次意外中曝尸荒野,所以贝拉总是一副邋遢的模样,这是她所能想到的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
贝拉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的遗物中对此没有任何描述,唯一可能有关的线索是一条精致的挂坠,贝拉并不了解这非金非银的闪亮亮的小物件是什么东西,但这也许是对母亲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哪怕是走投无路,她也没有把它拿去典当掉。
但说起来,贝拉对自己那位从未见面的生父并不感兴趣,对于贝拉来说,与其去为一个从未见面的人操心,不如先试着照顾好眼前这些胜似家人的一切,毕竟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人们想保护好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就已经需要竭尽全力了。
看样子早课应该是结束了,孩子们欢欣雀跃的离开礼拜堂。就在孩子们欢呼雀跃相互打闹时,厨师长嬷嬷忧心忡忡的来到玛利亚嬷嬷身边,低声说着些什么。虽然听不见,但每天都在厨房帮忙的贝拉怎么会意识不到那日渐干瘪的仓储。不出贝拉所料,教会又快揭不开锅了。
来年的饥荒再加上近些年持续不断的战争,基斯里夫无数人流离失所,贵族们在首都豪华的冬宫畅饮时,一定不会想到,基斯里夫的人民甚至已经饥不果腹了。饥荒,战争,无论这些灾难如何搅动基斯里夫这塘死水,人们的生活并不会因此发生什么变化,富裕的贵族们永远在载歌载舞,贫穷的农奴只能在饥饿中倒下。
人的同情心在这片寒冷的土地上从来都是奢侈品,当人们连填饱自己的肚子的能力都没有时,又有谁会在乎这个又小又破的教会的生死呢。但玛利亚嬷嬷却似乎无法在这个冰冷的世界找到自己的定位,她总是不顾一切的收养这些无家可归的孤儿,这个虔诚的老妇人似乎总是没法硬起一次心肠,哪怕为此总是把教会搞得入不敷出。
“玛利亚嬷嬷,是不是又需要去募捐了。”贝拉低声对嬷嬷问道。
玛利亚修女苦笑着点点头,她知道这次大概率会毫无所获,但这是玛利亚嬷嬷唯一的办法,寻求镇上富人们的帮助,也许是介于玛利亚嬷嬷的威望,或是其他,那些贵族或是富商也许会撒一些卢布给嬷嬷,以向世人展示他们的乐善好施。
“我陪您一起去,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如果募集道捐款,我还能帮您抗点东西回来。”贝拉开口道。
“唉,总是麻烦你。”玛利亚嬷嬷叹了一口气。
“哪里,莉莉娅和其他修女要带孩子,其他嬷嬷也都有事情要忙,只有我最清闲,我去不是正好?”贝拉笑道,说话间已经跑出去几步,毕竟是募捐,她至少得把脸擦一擦,顺便去仓库取些袋子。
在前往仓库的路上,一个男孩叫住了步履匆匆的贝拉。
“贝拉,你又要和玛利亚嬷嬷去筹集善款吗?”叫住贝拉的男孩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宽大的衣服与他瘦小的身体极其不搭,怀中的厚重书本把他本来就有些瘦小的身体更衬托的弱不禁风,乌木般的黑发将他那本就如雪般惨白的肌肤衬托出几分病态,不由得让人有些怜惜起来。
“是的,怎么了,维克多。”贝拉停下脚步,问道。
“你是不是又要去干那件事了。”维克多忧心忡忡的问道
“没什么,我皮糙肉厚,不用担心我。”贝拉笑着抬起手做出强壮的动作,但映入维克多眼帘的只有女孩那没什么肌肉的纤细手臂,不管怎么说,她都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在长期的营养不良中,她又能比旁人强壮到哪里去呢?
“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去干了什么,但你每次和嬷嬷募捐回来,都是一身的伤,哪怕你试图用衣服盖住,瞒得过嬷嬷,但瞒不住我。我很担心你,贝拉。”
“你偷窥我?咦...我还以为我们未来的维克多牧师会是一个正人君子呢,没想到居然干这种事”贝拉笑着向男孩龇了龇牙。
男孩听罢涨红了脸,有些羞涩的反驳道:“不....是,我就是无意间看到的,不是故意的。”
然而,男孩的羞涩比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男孩向贝拉正色道:“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什么也不愿意和我们说。算了,记得出门前去洗一下自己的脸,女生还是有点女生的样子。现在街上不太平,你和嬷嬷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维克多嘱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还是那么啰嗦啊。”贝拉笑着打断维克多的话头,向仓库奔去。
贝拉在仓库里拾起一个空麻袋,在一旁的水槽中随便清洗了一下脏兮兮的脸,迅速的回到教会门口,等待着玛利亚修女的到来。
“贝拉,吃早餐了吗?”玛利亚修女问道。
“不用担心我。”贝拉一如既往的向修女微笑,他们现在需要去镇子上碰碰运气,看是否能在富人那里获得一些善款,来帮他们度过基斯里夫的寒冬。
镇长家是这座小镇最漂亮的建筑,那层三层高的洋房是贝拉见过最豪华的住宅。看得出,这栋漂亮的房屋足以在寒冬中保证内部的温暖,也许在这里面,能像度过夏天一般度过寒冬吧。
富丽堂皇的大门前,玛利亚嬷嬷正对着镇长一家鞠躬,并说明来意。迎接玛利亚嬷嬷的是镇长的一家,昂贵的丝绸衣物包裹在这一家三口的的身躯上,珠光宝气的女主人嫌弃的看着面前这对寒酸的来客,而镇长对玛利亚嬷嬷的要求感到一丝迟疑。
“嬷嬷,你也知道,现在的年景一直都不好……更何况,我们五月份才给教会捐了钱。”镇长似乎有些抱歉的对玛利亚嬷嬷说道。
“我们也知道镇长的难处,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孤儿院里面的孩子...”玛利亚嬷嬷低声道。
“父亲,他们这么可怜,就给他们一点钱吧,实在不行,就拿出我零用钱,应该也够他们的一个冬天了吧,神教导我们要懂得同情。开口的是一个金发男孩,阳光帅气的脸上充满了笑意,微笑着看向玛利亚修女与贝拉二人。
“够大概是够,只是....”镇长看着儿子,还有一些迟疑。
一旁的贵妇开口道:“安德烈一直都是这样善良,果然是上帝派来我们身边的天使,答应他们吧,玛利亚嬷嬷也不容易。”
“那好吧,那请玛利亚嬷嬷进屋详谈吧。”镇长似乎打定了主意。“但请你在外面等等吧,一会就好了。”镇长又转向一旁的看起来颇为邋遢的贝拉,冷冷地道。
“是的,镇长大人。”贝拉恭敬的微微躬身,她非常明白,自己这模样就是出现在镇长的家门口都有弄脏他们家地毯的嫌疑。
这时镇长的儿子突然微微一笑,道:“那父亲你们好好聊,我也出去一下,就不打扰你们了。”
玛利亚修女点点头。对贝拉嘱咐道:“别走远了,我很快就回来。”说完便跟随镇长走进那豪华的别墅。
同样和贝拉留在门外的还有那名刚刚为修女争取善款的镇长少爷,少爷的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如同看猎物的野兽一般看着眼前同样面色怪异的贝拉。
“猪猡,交易达成,去做你该做的事,我在老地方等你。”少爷的口吻突然变得寒冷,不带感情的命令从他的口中出现。
“是....少爷。”贝拉似乎是下定决心,咬了咬嘴唇,消失在豪宅门口。
“啪”
贝拉被一记重踢踹倒在地面上,腹部的剧痛不得不让她咬紧牙关避免叫出声,周围是微笑着的镇长之子和镇上的男孩们。
“呸,低贱的猪猡,看到了吗?猪猡就是猪猡,她们的血管里就是流淌着肮脏的血,只要付钱,他们就绝对不会反抗的,对吗?”镇长之子抓起躺在地面上的贝拉的头发,问道。
“是...是”贝拉喘着粗气,勉强笑着回答道。
这时,又是一记侧踢,顿时贝拉的头嗡的一响,差点晕了过去。
“蠢材!不要打脸,玛利亚修女会发现的!”镇长儿子呵斥着刚才的施暴者。
镇长之子扯起贝拉的头发用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看到贝拉还有意识,便随手把她丢在地上,随手抄起一根木棍丢给一旁的的面包店老板之子道:“去,打她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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