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 十三

快到饭店门口的时候，隐约听见师傅的叫骂声传来，我急忙停下车子回头看着柏哥孟俊祥轻声说道：“不好了柏哥，我师傅又骂上了，这咋整？”“别怕松哥，走先上我家去。”“你有啥好办法？”“走吧，去了你就知道了。”两个人说着拐进大院里，到了柏哥孟俊祥家。就见他从床头大衣柜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说道：“走吧，松哥，你师傅看到这个就不会生气了。”两个人这才回到饭店。在路过饭店窗户时，我透过玻璃只见师傅一脸怒气的样子，抱着双臂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啥，两眼直勾勾地。师母则站在一旁，像个木头人似的；三小子趴在桌子上不知摆弄着什么，慧敏也靠着墙低着头不知想什么呢。见此我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赶紧把并排走着的柏哥孟俊祥推到了我的前边。柏哥孟俊祥回头看我一眼笑了笑，然后很随便地掀开饭店的门帘走了进去。

“坐一圈这么严肃开家庭会议呢？”柏哥孟俊祥笑道。“开个屁会开会，小陈呐？”师傅没好声地喊道。“这不小陈吗？”柏哥孟俊祥回头一指紧随其后的我笑道。“干啥去啦？连个屁都不放就走啦？”师傅又喊到。“我们俩上街给你买生日礼物去了。为了能给叔一个意外的惊喜，我们特意没告诉任何人，对不起啊叔，让你担心啦，你看这就是我为你买的生日礼物，给你叔，祝你生日快乐！”柏哥孟俊祥说着上前将礼盒递给了师傅。“买啥礼物哇？挣多钱哪买礼物。”师傅说着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同时伸手接过礼盒。“叔，今天你过生日，我送你一条腰带，看看喜欢吗？”“这孩子真是的，买啥东西呀。”师傅打开礼盒拿出腰带摆弄着笑道。“爹，这是我给你买的衬衫，祝爹生日快乐！”见师傅露出笑容，我也趁热献上了自己的生日礼物。“挣两个半钱买啥生日礼物，竟瞎花钱，还剩多少钱都掏出来，让你师母给你经管起来，等你走的时候再给你，省得你乱花钱。”师傅接过衬衫又扳起脸来说道。我掏出兜里所有剩钱递给了师母，师母接过钱说道：“先放我这儿吧，以后有用钱的地方管我要。”我嗯了一声便站在一旁不再言语，柏哥孟俊祥打开衬衫的包装盒说道：”叔，试试这个吧，为了给你买一件好衬衫，我们两个在步行街跑了好几个地方才选中这件。”“啥衬衫呀，我看看。”师傅说着接过衬衫。“把衣服脱喽叔，我先帮你把别针拔掉看一会儿扎着你。”柏哥孟俊祥笑着拔掉别针，师傅也很麻利地脱掉衣服，露出了他的将军肚。柏哥孟俊祥又帮着师傅穿上新衬衫，然后又对师母笑道：“婶，你看看，我叔穿这衣服咋样？”“行，正合身，还挺会买呀。”师母笑道。“叔，你自己照镜子瞅瞅，多精神。”师傅系着扣子笑眯眯地走到镜前又继续整理衬衫，师母也上前帮着师傅拉扯衣角。这时柏哥孟俊祥又要拿腰带，可此时的腰带正在三小子手里，只见三小子一会看看带卡子，一会儿又折了折皮带。冲着走到跟前的柏哥孟俊祥笑道：“这腰带不错呀，祥子，过几天我也过生日，到时候也送我一条好使不？”“好使，到时候我送你一条更好的。”柏哥孟俊祥接过腰带爽快地笑道。三小子拍了拍柏哥孟俊祥的肩头说道：“到时候别忘喽啊。”“忘不了。”柏哥孟俊祥说完又走到师傅跟前笑道：“叔，来把这个也扎上。”“祥子，你买啥东西呀？你瞅你也不挣钱，这得花多少钱呐。”师傅接过腰带摆弄着笑道。“试试吧叔。”师傅抽下腰间的旧皮带，然后串上新皮带，又把衬衫的下摆也塞到了裤子里，最后扎上腰带站在镜前左照照整两下衣服，右照照整两下衣服，不停地说道：“这得花多少钱呐，这俩败家玩意，买这干啥？出去买东西也不说吱一声。把我气的都哆嗦了……”这时柏哥孟俊祥又走上前去扯了两下显得有些紧的衬衫说道：“不用系那么紧，叔，宽松一点，自然一些就更好了。”师傅随即又放了放腰带，咔咔作响的皮带卡子声引得师傅不住地低头摆弄着，乐地嘴都合不上了。“妈，你看我爸穿这身衣服多精神呐哈。”慧敏也上前说道。“是挺精神，多有老板派头。”柏哥孟俊祥又笑道。“就是鞋旧了点，不配套。”三小子说道。“等以后我再买双新鞋。”师傅笑道。……看到这些，我的心这才放到肚子里，高兴地上后厨房去了。

在我穿过走廊时，听到一号包间有动静，透过略开的门缝，看见烟气冈冈的小屋里，一群技校的学生正热热闹闹地围着桌子站成一圈敬酒呢，而经过大敞四开的三包时，只见机械厂的吴哥同两个人光着膀子叼着烟坐在炕上正朝我点头呢，见状我也朝他微笑着点了两下头，这才走进后厨房。心想：后厨房一定是又有我的活了。可是当我跨进厨房打开灯的一刹那，我感觉厨房的案板是那样的刺眼，我定睛一看，原来的木质案板变成了光滑铮亮的不锈钢板。我轻轻的抚摸着光滑凉爽的案板，环视四周，除此变化之外，厨房的一切还是我临走前的样子，好像一切东西都未曾用过似的。今天这是怎么了？正在我诧异的时候，柏哥孟俊祥拿着一瓶汽水进来了。“给你汽水松哥，喝点凉快凉快。”我接过瓶子喝了两口，“这是谁整的呀？”柏哥孟俊祥摸着案板问道。“好像是机械厂吴哥整地，以前听师傅念叨过几回，催着让他整块不锈钢板。”“整的挺好哇。”“祥子，祥子……”这时三小子又走进厨房：“干啥呐？我老叔叫你呐。”“叫我干啥？”“去了就知道了，反正是好事。”“那我看看去，究竟是啥好事。”柏哥孟俊祥笑着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三小子也跟着出去了，我一个人找了个小凳坐下来，又喝了两口汽水，望着眼前的一切心想：今天师傅一定很高兴，不然的话太阳怎么会从西边儿出来呢，可他为什么又要骂大家呢？都怪自己走前没告诉师母一声，害得他们都跟着挨骂。真有点对不起大家，以后再做事真得想多点。哎，不管咋说吧，我今天也挺高兴，我终于为师傅做了一点实事，尽管微不足道，可这也是我的一片真心呐。

正想着，师傅，三小子，柏哥孟俊祥都走了进来，说是来了一桌客人，于是大家又忙了起来，待这阵紧锣密鼓地神忙之后，柏哥孟俊祥就要回家，但师傅死活不让走，要留他在这吃晚饭。我也希望他能留下来同我们一块吃晚饭，但我不便直言相劝，只是偷偷地捅了他两下。师母，三小子也都极力挽留他，柏哥孟俊祥这才答应留下来吃晚饭。一听到他要留下来，我这心里那个高兴，真想搂过他给他一个深深的吻，但我终究没敢这么做，只是偷偷地望着他，笑着给他一个甜甜的飞吻，他也兴奋地朝我一扬眉来了个飞吻。见状，我的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开心地同师傅，三小子又开始做晚饭，很快四样菜做好了。一个盐卤猪肝，一个香辣肉丝，一个红烧刀鱼，一个拔丝白果。在前屋放好桌子以后，我见师母和慧敏没有上桌，我也没有上桌，就返回厨房开始收拾厨房。正收拾着，三小子来到厨房，说是师傅叫我吃饭，我才同他一块来到前屋，坐到柏哥孟俊祥指给我的一个空位上。他又去拉师母和慧敏，但他们两个说啥也不上桌，师傅这时说道：“祥子，坐这儿吃吧，不用管他们，他们还得照顾客人呢。”柏哥孟俊祥这才坐到桌边。“小萍啊，拿两瓶啤酒来，让三小子陪祥子喝两杯。”师傅说道。“多拿两瓶，两瓶不够祥子喝的。”三小子喊道。“先喝着吧，不够再拿。”师傅瞪了三小子一眼说道。“拿两瓶得了婶，让三哥喝我不喝。”柏哥孟俊祥忙喊道。“喝点吧祥子，到这就像到家一样。别假假咕咕的。”师傅说道。“那好吧，我就喝点。叔今天过生日，也好给叔助助兴。”柏哥孟俊祥接过师母递过来的并且已经开了盖的啤酒瓶，站起身来就要给师傅倒酒，可师傅的面前却没有杯子，柏哥孟俊祥说道：“婶呀，麻烦你给我叔拿个杯子好吗？”“我不喝酒我不会，还是你们两个喝吧，我从来都不喝酒。”“喝点吧叔，一个啤酒一杯两杯不醉人。”“不行不行，我从来都不喝酒，啥酒都不喝，喝点就迷糊。”“祥子，你们几个喝吧，你叔他是不能喝酒。”师母站在一旁也说道。“叔，要是平常不喝也就不喝了，我不会劝你，今天不行，今天是你生日，一个特殊的日子，一个人一年也就这么一回生日，这酒哪能不喝呢，是不是叔？”“不行不行，祥子，我真不会喝酒。”“少喝一点，哪怕一点点也行，过生日啦多少是那么点意思。”“祥子，我真不会喝，会喝能不喝吗？”“这样吧叔，既然不会喝酒，我也不强求你喝啦，汽水会喝吧叔。”“汽水我也不会喝。”“啥玩意，你能不能不闹哇叔，汽水你也不会喝啦？”“啊，汽水呀，汽水会喝，汽水会喝，这孩子，把我给整蒙了。”师傅有些不知所措的笑道。“那就拿瓶汽水代酒好不好叔？”“好好这行，这祥子都把我整蒙了。”师傅说道。不一会儿，师母笑着拿了瓶汽水和一个杯子放到师傅面前。柏哥孟俊祥放下啤酒瓶子，又拿起汽水瓶子为师傅倒了一杯汽水。然后，他放下汽水瓶子又拿起啤酒瓶子冲三小子道：“来三哥。哥们给你满上。”“拿来吧，哥们自个来。”三小子说道。“跟哥们客气啥，来吧。”柏哥孟俊祥说着就往三小子的杯子里倒啤酒，三小子忙拿起杯子，看着柏哥孟俊祥慢慢地给他倒酒，三小子的杯子倒满以后，他又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也要给我倒酒，然而我面前也同样没有杯子，就见柏哥孟俊祥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又慢慢地吐了出来笑道：“你咋的？是不是也想逃避？是不是？”“我不能喝酒，一会儿还得干活呢，让三哥陪你喝吧。”我知道这是师傅不让我喝酒所以我忙说道。“祥子，别给他倒酒了，你们俩喝吧，他呆会还得干活儿呢。”师傅在一旁正色说道。“大儿子，不能喝酒就喝汽水吧，给你杯子。”师母这时递过一个杯子和一瓶汽水，我急忙站起身去接，但柏哥孟俊祥手更快，用另一只手接过瓶子，然后放下啤酒瓶子。我只好接过杯子放到面前，柏哥孟俊祥又为我倒了一杯汽水。同时，那边三小子也给柏哥孟俊祥倒满了一杯啤酒。柏哥孟俊祥放下汽水瓶子扫视一圈后见没人说话，都坐在那瞅他，就见他端起自己的杯子笑道：“你们都看我干啥呀？来，喝酒。都端杯呀……嗯，今天呢是叔的生日，我们大家祝叔生日快乐，来，干杯！”见此，众人都端起杯子同柏哥孟俊祥一块笑着干了这一杯酒。

接下来，三小子又为柏哥孟俊祥和自个倒满了啤酒。我为师傅倒了一杯汽水，然后自己又倒了半杯，我那瓶汽水就没有了。“吃菜呀祥子。”师傅笑道。“尝尝卤肝，看咱哥们拌的咋样？”三小子说道。柏哥孟俊祥夹了一块卤肝慢慢地送到嘴里，细细的品了品说道：“挺好吃，味道不错。”“三小子现在拌啥都行，以后你家再拌凉菜上这拌来。这的佐料全，让三小子给你拌，饭店的味肯定跟你家的味不一样。”师母在一旁说道。“行，再拌凉菜我就上这来，让三哥给我拌。”柏哥孟俊祥笑道。“别人来拌不要钱，你要来拌，拌一回得给一回钱。”师傅笑道。“干嘛别人不要钱，我就要钱呢？我又不挣钱，也不是大老板。”柏哥孟俊祥笑道。“你不挣钱你也不缺钱，你啥条件我还不知道吗？”“就算是有钱，那也是家里给的，也不是我自个挣的，花着也不仗义。”“那有啥不仗义呀，自个爷爷奶奶给的，又不是别人给的。”“虽说是自个爷爷奶奶给的，可那也不是我自个挣的。”“爷爷奶奶挣钱不给儿子孙子花给谁花呀？有钱，非得自个儿挣啊。”“你说那不对，儿子孙子花老人钱也不是应该应份的，谁欠你的还是该你的呀？到十八岁啦就应该自立，自己靠自己，不能总指望家里，老人养你这么多年，只有你欠老人的，没有老人欠你的，别以为自己是儿子孙子，就可以大手大脚的花家里的钱，我最瞧不起的就是靠家里老人过日子的人。就算他们有所作为，我也不佩服他们，我觉得他们跟寄生虫没什么两样，一旦脱离寄生体，他们就完蛋啦。”“你说的倒硬气，你现在也有二十多了吧，也该自立了，你咋还花你爷你奶的钱呢？你倒是别花呀？”“现在我是花他们的钱，但我现在还在上学，暂时不能完全独立挣钱，但我现在所有的花销我都记着呢，等我独立挣钱了我会加倍偿还的。”“哎，你看人家，我要有这么个大儿子吗。”师傅感叹道。“你不白捡了个大儿子吗？”三小子瞅瞅我笑道。师傅和柏哥孟俊祥都看了我一眼，但师傅却未说什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爹，别看我不是你亲儿子，那我也会像亲儿子一样孝顺你。”我忙说道。师傅又看了我一眼，又一次叹了口气，还是没说啥，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好，难堪地低下了头。“来来，喝酒，喝酒哇，举杯，都举杯。”这时就听柏哥孟俊祥笑道。我抬起头，就见他正端着杯笑眯眯地瞅我呢，同时拿杯的手示意了两下又笑道：“端杯呀松哥。”我笑着端起杯随他们喝了一口汽水，又都放下杯子。“祥子，听你奶说你爷给你买增高药啦？好使吗？要好使我也想买点吃。”三小子这时又说道。“这才吃几天呐，得吃三个疗程才能看到啥样呢。”“你奶说你以前也吃过药？”师傅又问道。“以前是没少吃，都不好使。”“要想长个光吃药不顶用，也得锻炼，早晨起来打篮球。”三小子说道。“我咋不打篮球呐，在学校总玩，有的时候我还打乒乓球，游泳、跳绳、经常锻炼，那也没见长个。”“别光顾唠嗑，吃菜祥子。”师母在一旁插嘴说道。柏哥孟俊祥“嗯”了一声点了一下头，夹起一块刀鱼看了我一眼，放到我的碗中说道：“你咋不吃鱼呢？”“我吃呢。”说着我看了一眼师傅，就听师傅说道：“慢点吃啊大儿子，吃完啦祥子还给你夹。”一听这话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看了一眼柏哥孟俊祥，就见三小子推了推正在看我的柏哥孟俊祥说道：“祥子，你还会游泳呢？”“是啊，你会吗？”“我不会。你都会啥泳呀？”“我会蛙泳、自由泳、还有仰泳。”“我就会狗刨，等你教教我，我也学学。”“行呀，等过几天十一咱们就上东山公园玩去，我教你游泳。”柏哥孟俊祥说完笑着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师傅。“好使，多长时间没出去玩啦，十一真该出去好好玩玩。”三小子说道。“看看吧，要是十一工厂都放假，咱们也休息一天，我领你们出去好好玩玩。”师傅看看三小子又看看柏哥孟俊祥说道。“那好哇，到时候我带相机，咱们再照几张像。”柏哥孟俊祥看了我一眼高兴地说道。“你带相机吧，到时候让我老叔买胶卷，咱们就上东山公园好好玩一天。”三小子又兴奋地说道。“还用我买胶卷吗祥子？你能带相机就能带胶卷是不？”“不就一卷胶卷吗，相机胶卷我都包了。”柏哥孟俊祥爽快的说道。“包可要包到底呀。”师傅又说道。“包到底就包到底，没啥，只要你不变卦咋地都行。”“哎祥子，这话让你说的，我啥时候说话变卦了？”师傅往后仰了仰身子说道。“没变过卦，说话是挺算数的，这次叔一定能带我们去玩。来来来，我们为叔再干一杯。”柏哥孟俊祥说着端起杯子。大家也都端起杯子，干了这杯酒。三小子手快，又给柏哥孟俊祥和自己倒了一杯酒，放下空瓶子，他冲站在一旁的慧敏说道：“老妹儿呀，给哥再拿两瓶啤酒去。”“行啦，差不多就行啦，别把人祥子给灌醉喽。”师傅板着脸喊道。刚要转身走的慧敏见师傅这么说，又站在那看着三小子不动地方啦。见状，柏哥孟俊祥忙又说道：“先别拿啦，这还有大半瓶呐，喝完再说吧。”三小子有些不悦地看了看师傅，又和柏哥孟俊祥聊了起来，几个人边吃边唠，边喝边谈，两瓶啤酒很快见底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