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的学生年纪尚轻,难免贪玩,二哥有时过于严厉。”
李嘉但笑不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走在前面带路了。
陆凡带着两世的记忆,都算是见过世面的,可如今走在这青砖石地之上,看着一排排排列有序灰褐色的房舍,陆凡莫名生出一份庄严感。
李嘉在一旁时不时的介绍到这里讲学,这里藏书,这里祭祀……学子课程有经学,史学,文学,也会学习应对科考的八股文和试贴诗……
陆凡怀揣敬重之心,表情肃穆的听着,几人的脚步却没有停。
直到走到一个叫‘百泉轩’的院落,李嘉才停住脚步,温声道:“父亲在里面等着你。”
陆凡深吸一口气,一路上已经安稳的心脏,又开始猛烈的跳动起来,他甚至有些埋怨祖父,既然想要与白麓书院结亲,为何要将他送去虎青山而不是送到书院?
……
李学甫正在书案前练字,李嘉在门外回禀了一句,李学甫只说:“进来。”手中的笔却没有停。
李识秋进屋便蹦到李学甫身侧低声说了几句,李学甫不时点头,而后说:“你们兄妹先去歇息吧。”
李识秋朝陆凡笑了笑,拉着李嘉出了房门。
屋内只留陆凡和李学甫二人。
陆凡躬身站着,朝李学甫行礼,李学甫这才停笔抬头,笑呵呵的说:“来来来,看看我这字写的如何。”
陆凡‘啊?’了一声,想说:山长想多了,我对书法一窍不通。
可喉咙好像是被什么堵住,双脚也不受控的径直走了过去。
“好字!”陆凡由衷的夸奖。
“哦?好在何处?”
“呃……”
“你平时可有研习书法?”
陆凡尴尬的又‘嗯’了一个长音。
“书法要遵循四宁四毋,‘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真率毋安排’。”
“受教。”陆凡躬身道。
“来,咱们过去坐。”李学甫放下手中的笔,竟是拉着陆凡的胳膊走向座椅。
陆凡心里一惊,再看李学甫仍旧是笑呵呵的,哪有半分他曾见过的所谓大儒那庄重,不苟言笑的模样。
李识秋是随了父亲的,至少陆凡现在从李学甫的样貌中仍旧可看到那份帅气,又是个饱读诗书的,遥想当年不知要迷晕多少闺中女子。
“你祖父过世的时候我去过你们侯府,那时你尚未归来,我有心等一等,奈何书院中琐事繁多,不得不先行离开,到今日方才见到面。”
李学甫将陆凡按在椅子上,自己也坐到椅子上一边仔细打量陆凡一边说。
陆凡忙说:“我早该来看望山长。”
李学甫摆手道:“你需守孝,而后侯府有难,你能挺过来且想法子脱困,已属难得。”
“山长……”
“自从你被关押,我便命人守在桥台县,我这一生,心如清水,身寄常天,不从政更不会干预朝政,也只能如此了。”
陆凡立刻起身朝李学甫深深一揖。
“快坐,莫要多礼,当初你祖父为你说亲,我本是不愿的,并非你不够出色,而是我不愿小女嫁入侯府深宅,只盼她安宁长乐……不然我这书院的大门怕是早被人踩平了,也不知你祖父从何处知晓我欠庆郡王一份人情,竟是说动了他亲自来保媒,即便如此,我也是斟酌再三,想着你们侯府鲜少与那些达官贵人走动,便也省去秋儿不少麻烦,这才应承下来。”
陆凡更加忐忑不安了,为何要对他说起这些?莫不是要退亲?
“你在虎青山六年多,除了一身武功还学到了什么?”
陆凡一惊,这件事除了祖父,父亲和师父,他身边的人再无人知晓,李学甫又是从何而知?
眼见陆凡一副呆愣的模样,李学甫笑道:
“你祖父为了让我答应这门亲事,对你多些了解,说起过这件事,他说宁国候不仅仅是个爵位,更是保家卫国的军职,若有战事,宁国候责无旁贷,所以说你父亲参与谋反,我是不信的。”
陆凡垂下头。
“你莫要沮丧,世事无常,你只当是历练,原本我担心你会沾染江湖习气,习武之人最重义字,但‘义非侠不立,侠非义不成’你可知里面深意?侠义之气一旦入骨,你如何能在这次祸事中抽身?”
李学甫突然语重心长,陆凡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侯府虽远离朝堂,却又身处朝堂,这个位置远非江湖快意狠绝的性情能应对的,我着实担心你在狱中一时想不通,做出傻事来,没想到你竟是能让知县信任,又接连查明要案,哎呀,我高兴得连饮数杯……文宗时有一员武将名为赵起,你理应知晓其战功如何了得。”
陆凡重重点头,却没想到老丈人的思维如此跳跃。
“赵起的军功不比你祖父差,可文宗却杀了他,为何?”
“赵起居功自傲,恃宠而骄。”
“非也,他是不懂为臣之道。王翦萧何早便做过表率了,王翦出兵伐楚之时,途中不停找秦王讨要各种封赏,萧何镇守关中,在关中的名望谁人能及?如此下去刘邦如何心安?于是萧何强行贱买农田……你要知晓,坦坦荡荡,其行烈烈,在朝堂上行不通。”
“只因我陆家没有错处在皇上手中?”陆凡激动的问。
“不是错处,是让皇上心安的缘由,你可知你祖父在军中威名?”
“可我祖父二十年前便做起了闲散侯爷……”
“你说不记得过往之事,是为了保命还是另有原因?”李学甫严肃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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