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萧看着卢氏那茫然无措、满是疑惑的眼神,心中不禁一动。难道是因为自己表达不够清晰,让她无法理解自己的意图吗?或许应该换一种更容易理解的说法才行啊!

于是,重萧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更加温和且耐心:“你曾经可是当过一家之主的人呀!怎么会心甘情愿去做那些和普通农妇一样繁重的农活呢?以你识文断字的能力,理应做些更为轻松体面的事情才对。”

听到这话,卢氏似乎终于明白了重萧的意思,连忙点头应道:“郎君说得极是!奴家自然不甘心只做那些粗活累活。若有其他差事可做,请郎君尽管吩咐,奴家定当竭尽全力!”

重萧见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接着说道:“正好家中缺少一名管理内院仆役的管事,既然你有此才能,不妨就从这个做起吧。相信以你的智慧和经验,一定能够胜任此事。”

说罢,重萧又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小姑娘,微笑着说道:“至于你女儿,她与家来大娘年龄相仿,可以让她们两人成为玩伴。只需负责照顾好大娘的日常生活起居即可,就不必再像其他妇人那样辛苦劳作了。”

妇人一听,自己的孩子可以不用做苦力,赶紧又跪倒在地,千恩万谢起来。

重萧最不耐烦别人,动不动就跪自己,这样总觉得自己马上要被挂在墙上了。

于是就说道:

“这个家里的规矩和别人家不一样,不需要你们老是下跪。从现在起,除了跪拜天地祖宗,你们谁也不许给别人下跪,包括给我也不行。明天,你要把我的话告诉他们每个人。”

卢氏自从看到重萧让小姑娘给她胡饼那一刻起,心中便涌起一股异样的感受。她暗自琢磨着,这个家主似乎与众不同,但具体差别在哪儿,一时半会儿却说不上来。

如今,卢氏仿佛渐渐明白了那种特别之处究竟源自何处:原来是他将自己这些卑微的奴隶当作真正的人来看待,视为与他自己同等的存在。

他不仅会在看到有人饿晕时主动给食物,更会在发现众人皆饥肠辘辘时慷慨地赐予吃食。如此简单的一个农家,家中仅有区区三口人而已,然而他却买下了人牙子带来的所有人。

卢氏心里清楚,这纯粹是出于他对这些人的怜悯之心。可这世间可怜之人又何止这十余个呢?而且,卢氏还从这位年轻家主注视她们的眼神中察觉到一种奇特的情感。

那是一种由上而下的俯视,没错,就是俯视,但却并非其他富人看到奴婢时,眼中所流露出的那种鄙夷与蔑视,而是一种充满慈悲、怜悯的俯视。

若要细究曾于何处领略过这样的目光,或许唯有寺庙中佛祖菩萨的眼神可与之相较一二。只可惜那些木胎泥塑的菩萨们,并不会在你饥肠辘辘几近饿死之际,赐予你一碗浓稠的热粥以解燃眉之急。

“好了,你且去吧,从今天晚上开始,你便着手打理家中诸般事务吧。倘若有什么不明之处,可以向家中的大娘请教。这户人家人口并不繁杂,主人仅有我们三人而已,尤其是大娘。你既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女眷,自当展现出你的本领来,日后还需肩负起教导大娘的职责。“

卢氏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这回她并未跪地叩拜。往昔担任当家主母之时未察觉过的跪拜之礼,自从卖身沦为奴仆之后,她才深刻地体悟到,下跪磕头实乃一种极度痛苦之事,而无需再度下跪,则对一个人的尊严而言显得何等重要。

重萧决定让刘大娘给卢氏找一间房子,作为她们母女俩的专属住所。毕竟卢氏现在担任管事一职,必须要有起码的体面和尊重。通过这种方式营造出差异与特殊性,才能更好地让众人信服。

人天生便对权力心生畏惧,这是因为普通人与权力之间存在着距离。而这种距离会产生神秘感,进而衍生出威严。因此,可以说人们并非单纯害怕权力本身,而是更深层次地敬畏那种对于神秘未知的恐惧。

当太阳逐渐西沉,即将消失在关中平原之际,刘二郎率领着四名家仆,赶着两辆牛车和两匹骏马,踏入了辋川里。牛车上装满了整扇的猪肉、大量的粮食、布匹以及农具,此外还有一些旧被褥和旧衣服。而另一辆车上,则满载着一整车的酒,一坛一坛码放的非常整齐。

这便是重萧计划中的大生意,开一家酿酒作坊。

由于短时间内很难找到如此多合适的衣物,重萧决定让刘二郎在县城的故衣店收购。只要衣服干净整洁、能够穿着即可,至少要比他们身上所穿的更干净些才行。

待得将车上的物资全部搬运至库房之后,重萧便吩咐卢氏着手安排人烧水,并督促众人沐浴更衣。至于替换下来的衣物,则一律在院外焚烧殆尽,一件不剩。

不仅如此,重萧甚至还责令卢氏在浴桶中撒入大量珍贵的青盐。目睹此景,卢氏不禁心如刀绞。她虽不明郎君为何如此挥霍无度,但深知其必有深意。然而,这般奢靡行径实在令人痛心疾首,毕竟这些上好的青盐,即便是食用时亦舍不得多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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