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篱没有见到萧七,便折身去了趟叶家医馆,医馆昨日就贴上了封条,幸好她对自家医馆熟悉,知道后面的两处狗洞。
她的身量纤纤,堪堪能爬进狗洞,青钰前两年还能跟着她一道钻进去,这两年小丫头的个子抽穗似的向上拔,人也圆润起来,再不能钻了。说起来阿篱如今性子也比幼时娴静多了,狗洞她也许久没爬了。
阿篱将纱笠交给青钰:“你在外面等着我,稍微避一避人,这条巷子来往人不多,你只到前面路口装作等人就可以。”说着将散下的如瀑青丝用帕子系上,好久没爬狗洞技艺着实生疏了,她别扭地跪伏在地上,鼻尖稍不注意蹭了下地面,吸入一口灰尘,没忍住狠狠地咳嗽了起来。
于是,女子的咳嗽声就引来了同样潜在医馆里的萧衍。
他循着声音看见刚钻出狗洞正待起身的阿篱时,阿篱还未发现身侧杵着的门神。
她干叹着自己的身手远远不如先前了,幼时的她和阿弟一样是个顽皮的,正是过于胡闹,前几年喝坏过一次药,损伤了内里,变成了如今弱不禁风的体质。
她拍完衣衫上的灰土刚迈出一步,余光方才发现身侧的人。
“你,你,你。”
见她“你”了半日,萧衍先出声道:“你来这里作甚。”
“回大人,民女,民女是来——”
萧衍见她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不耐地摆手:“罢了,本公子有话同你说,过来。”
阿篱尴尬地甚至想回身再爬回去,但是还是抬步跟上面前的人,毕竟她丢人事小,面前的大人可怠慢不得。
萧衍行至一方水井前停下,“这个,怎么用。”这里是医馆的中庭,水井是给重病留馆的病人熬药或清洁之用。
阿篱正疑惑他取水干嘛,见对面的人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鼻尖,便觉得鼻尖愈发痒了起来,她刚刚蹭到了地面,不会是这会满鼻子灰吧?心下想着,手便摸上了鼻子,还真是满鼻子灰!!
她少不得讪笑着状似无意掩住鼻子,摇动井上的曲杆,只是因她只能一只手发力,想把木桶提上来颇有些费力,麻绳还未收满第二圈,萧衍便伸手推上曲杆,借着他的力,一桶水很快提上井沿。
“谢大人。”阿篱微微福身,便转过身子背对着他扯下系着发丝的帕子,萧衍方才就发现她和上次见到有细微的不同,现在才意识到是她将头发束起来的缘故。
阿篱净完面之后依旧觉得面红耳赤,便没有立刻转过身,她在要先在心里给自己鼓鼓气找找丢掉的脸面,今日只是她想进医馆查探线索,一时顾不上那么多才钻了狗洞,父亲还在狱中,母亲不知道知不知晓事情原委,阿弟更是虚弱在床,小妹尚在牙牙学语,她是最大的阿姐,自是要为家里分忧。思及此,她便不再纠结丢不丢人的事。
察觉终于转过身来的女子神态从容多了,萧衍不欲继续浪费时间:“荣安县主昨日殁了,毒发身亡,死前只喝了从叶家医馆取来的药。”
“怎么可能。”听了面前人的话,她张了张嘴,最终只说出一句。荣安县主是四殿下的爱妾,四殿下此番定然不会放过叶家,更何况对面还是天潢贵胄,贵不可言,医馆在四殿下面前无异于以卵击石。这样的情况,萧七会继续帮忙吗?若他不再帮忙也是情理之中。
萧衍接着补充证据:“昨日有官差搜了医馆,搜到了毒杀县主的赭信石,铁证如山。”
“不过”,男人话音一转:“本公子刚刚在搜到毒物的房间发现了这个。”说着从衣袖里执出一枚光洁的贝壳碎片。
阿篱不明所以,据她所知,许多贝壳都可以入药,在医馆发现贝壳再正常不过。
“这是海蚬壳,阴虚滞燥,无法入药。”男人似乎看穿她在想什么:“这件事情,你父亲或许无辜,程先生却未必。”
闻言,阿篱大着胆子对上萧衍的脸:“大人为何有此猜测。”她这才惊觉面前的人有些不悦,虽然脸色依旧如碧潭春水般平静,但是一双眸子如同被凉风席卷裹挟,带着冷漠疏离。
面前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又是没头没脑的一问:“你可知道北疆。”
“回大人,北疆在大梁极北边境,风沙被地,终年无雨,四时晴晒,谷稼不生。”由于摸不清楚这位大人怎么突然不开心了,她得更小心应对才是,于是把书本中读过的有关北疆的描述一股脑倒出来。
“家里可有人去过。”男人刨根问底。
“没有——吧。”自她有记忆起家里便生活一直在大梁南境,连中部的长河都未曾见过。
“程先生何时来的医馆?”
这个问题阿篱也答得快:“大约五年前,他初到江州无处落脚,父亲见他颇通医理,便留他在医馆。”
见阿篱答的坦荡,萧衍便按捺下内心的怀疑,与她说:“程先生的诊室里被栽赃的赭信石俱被搜走,对方也没留下任何破绽,这里没什么可查的了。”旋即又道:“本公子还有要事,你先回吧。”
阿篱不想她这一趟除了一个“县主亡故”的坏消息一无所获,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民女斗胆问大人,是否知道民女父亲一案何时开堂审理。”若是时间充裕,她好多些时日筹谋对策,而且这件事的结果其实全看那位皇子想不想追究,说到底,整件事根本毫无作案动机,不过是掌权者弄权,他们升斗小民遭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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