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并没有什么其他有印象的事发生了。

之后在宿舍里,我那个与他同桌的舍友有时会讲一些跟他有关的趣事。或许之前也讲过吧,我都没注意听。

但现在我总是忍不住留意起来,并且发现他确实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比如他曾经也住过一学期的宿舍,但在第二学期就坚决退宿改为了走读。原因是他有一定洁癖,而高中男生们可大部分都达不到他那样的卫生标准。他最忍受不了的是在下铺的床总被人不经意就坐了。哪怕他明确拒绝任何人在任何时候碰他的床。男生嘛,总有那些大大咧咧的。很快,他就在男生寝室被传为笑谈。

不知道他之前是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情况才敢申请的住校,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遭遇让他之后开始封闭起自己来,在教室里基本没有什么存在感。至少在我舍友的讲述里,在他们熟悉的三人同桌世界里,他还挺开朗的,喜欢些时尚潮流的东西。

还有就是他有点特别的长相,皮肤很白,头发略黄,眼窝有些深,稍有些像混血。这个是之后我仔细看过后发现的。据舍友说,因为他爸爸是饥荒年代被他奶奶捡到的流浪小孩,可能是XJ那边过来的,所以他可能遗传了些许维吾尔族的长相。不仔细看也没那么明显。

但就怕仔细看啊。如果再带着情感滤镜仔细看,那这些特点就会被放大得无与伦比的独特。我们家乡有句打趣人的俗语,叫“别看了!再看就嵌到眼里拔不出来了!”。一般是形容有的人财迷,看上别人的宝贝。我后来就变成了这种状态,把他看的像个宝贝;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一点点地陷入了情绪沼泽。

那个学期剩下的时间里,换桌男生又找我换过几次。我和他之间的相处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拘谨和距离感。我们还是不怎么说很多话,正常上自习,偶尔课间不出去都在座位上的时候闲聊几句。我慢慢意识到自己喜欢他安静呆在身边的感觉。

但那又怎么样呢?娃娃脸已经教会我坦然面对自己的真情实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和伪装的。而且在后来的实际经历中已经证明,令人愉悦的双向互动有百利而无一害。

用一个不怎么恰当的比喻,他就好像现代社会里一只陪着主人工作的狗狗,只需要安静地趴在那里睡觉,或偶尔动动脑袋、摇摇尾巴,跑过来蹭几下腿脚,听到外面有可疑的声音时汪汪两声。这样的陪伴,不仅不会影响工作效率,反而会让人心情大好,产出更高。

我的成绩在高二结束的时候上升到了年级第十八名,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认为他在我的成绩提高上起了多大促进作用,除了换座的哪几节自习课,大部分时间我们仍然没有什么交集。他只是当时没有干扰到我纯粹的学习生活而已。心无旁骛地学习是一种精神享受,干净、清澈,投入、满足。但后来他在我成绩“飞流直下三千尺”的下降上成了唯一的“地心引力”。

按当时的状态和势头,再经过高三一年,我可能也有机会像某些当时差不多成绩的同学一样去到清华、北大这样的学校吧?哪怕是再后面十几位排名的也行。如果真是这样了,我现在的人生会不会有什么不同,会更好吗?可能也难说,因为我们不能去美化那条没走的路。

更因为在之后的人生路上出现了几个我不愿意错过的人,我担心换任何一个条件都难以遇到他们了。而且,事实上在我后来到美国读博士的时候,看着那些毕业于北大清华的同学,也想过,我的人生可能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高考前的那次绝地求生,在之后的十年里都一直在激发和支持着我逆袭的斗志,支撑我渡过很多难关。

那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扭转了大好形势呢?有时不得不感叹现实的人生比故事都精彩,那么多巧合因素就为了让你踏上那条命定的旅程,完成那些命中注定的体验。

高三伊始,班主任宣布按照新成绩重新分档排列座位,同学们可以保持不变,也可以自由拆分组合,只要三个同桌符合分档原则也都自愿坐在一起就可以。

我原来的那个女生同桌从三档进到了二档,另一个男生同桌没变,我们仨得拆开重新组队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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