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舞夺门而逃。
谢邂回头看向许小言，“她怎么了？”
“不知道。”许小言摊手道。
……
陈冠杰将手中的烟狠狠的抽了几口，偏头向外吐出浓浓的烟圈，他随后低头看向面前的月舞：“嘶……你要搞神马筹集活动？”
“是……旧衣服…”月舞有些谨慎的回话道。
面前的男人是初三五班的班主任，或者说是新班主任，不过他已经当了足足两年了。月舞其实以前也是五班的学生，只不过在升班赛展现出优秀表现后，她被批准转到了零班，当时的五班班主任舞长空也因此判定为有优秀的教学水平，从而成为零班的班主任任职。在那之后五班的主任教师就空出来了，而陈冠杰便是东海学院新招的五班主任教师。
“你搞这个做甚？”陈冠杰叼着香烟，小小的眼睛露出了大大的疑惑。
陈冠杰是个很魁梧的人，发达的肌肉呈现出超常的压迫感，月舞缩了缩脖子，继续说道：“帮助……一些人……我只需要几分钟，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的！”
“唉。”陈冠杰叹了一口气，竖起手用大拇指指了指教室门，“进去吧。”
“谢谢！”月舞的脸上透露出可见的喜悦，她轻轻向着陈冠杰道谢，然后快步走进了教室。
“那个，打找一下大家的时间。”清脆的女声在五班的教室想起。
闹哄哄的五班教室好像时间被切片了一样，全场的声音停滞了一下，然后继续变得闹哄哄。没错，即使是在修炼实践课这种能帮助修为提升事半功倍的课程里，他们也没有认真的冥想打坐，基本上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交头接耳的讲话。这就是五班。
不过月舞好像也早已了解五班人的尿性，她将自己的声音提高了些许，“大家！能不能听我说一下？”
闹哄哄，交头接耳，依旧没有人鸟她。
“大家……”
“安静！”威严的声音从教室门那里响起。陈冠杰站立在门口，他用手掐灭了烟，大吼道：“谁再叫的，去操场给我跑二百圈！”
月舞朝着陈冠杰露出了感激的表情，她随后清了清嗓子，朝着台下的众人说道：“大家，我来到这里是因为……”
……
“……有谁有意愿的吗？”月舞目光扫射台下。
没有人回应。
月舞有些不死心，她再度说道：“这真的能帮助很多的人！真的……真的没人，吗…”
依旧没有人回应。
“是这样啊…”月舞露出了失落的表情，她随后向着台下鞠躬，“抱歉，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陈冠杰走了过来，看见月舞失落的表情，有些于心不忍，便安慰道：“我家里还有几件旧的大衣，明天我给你送过来吧。”
“谢谢老师了。”月舞似乎恢复了活力，她微笑着朝着陈冠杰道谢，“我再去别的班级试试，麻烦陈老师了！再见！”
月舞走过教室的大门，离开陈冠杰的视线。男人摇了摇头，为自己点了一支烟。砰，香烟被点燃，微小的火星从烟头亮起，他猛抽了一口，然后对着再度吵闹的教室吼道：“吵什么吵！闭嘴！”
……
经过在初三年级前四个班的一番演讲，月舞除了在主任教师那里获得几件旧服饰作为安慰品外，什么也没有做到。但是在一班的遭遇，让月舞突然意识到，之前自己还算是幸运的，因为自己至少得到了安慰品，而在这里，自己还要面临某些主任教师的折磨。
“帮助那些亚人？！你是认真的吗！”叶璎珞挺起胸膛，向面前因为她严苛的表情显得怯懦的月舞质问道。
“我只是担心他们会冻死。”月舞低着头，以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道。
“为那些亚人？！”叶璎珞的脸几乎板在了一起，她用犀利的目光扫视着月舞，“你知道他们是如何将像你这般大小的孩子掏空六脏，进行器官买卖的吗？”
“但是……”
叶璎珞提高了声调，“他们贪婪的几乎像是厕所里的蛆！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利用你的好意？将你一切价值榨干之后，再把你杀掉？！”
月舞不再吭声了，她几乎快将头埋在了地里。
叶璎珞挺直了筋骨，她双手抱胸，面容冷峻，“我知道你很有善心，但不要再做这种无意义的事了，这会害了你自己的，你最好离他们远点儿！”
“不对。”月舞出声了。
“嗯↑”叶璎珞挑起了眉毛。
月舞抬起头，直视叶璎珞摄人的眼眸，她竭尽全力举起尝试自己最后的倔强，“绝对不是，你说的这样。”
叶璎珞扶额，“你这个……”
“我的学生还用不到你来教训。”冰冷的声音从叶璎珞背后响起。
叶璎珞回首凝视着面前的身影，她右手叉腰，摆出了一幅与之针锋相对的气势。但是她的头却微微偏移，似乎不想和面前的男人对视，“舞长空…”
舞长空无视了叶璎珞，越过了她的身体，低头对着月舞说道：“跟我回去。”
“嗯…”
月舞拉着舞长空的衣角，紧紧地跟在了他的身后。叶璎珞微微偏头，似乎还想看清舞长空的脸，但最后她还是止住了，她闭上眼睛，任由舞长空带领着月舞离开。
……
回到教室，舞长空搬过一道椅子，坐在了上面，默默注视着仍然低垂着脑袋的月舞。除了金阳以外的众人也顾不着修炼了，吃瓜的好奇心令他们纷纷起身，站在两人旁边。
“说吧。”舞长空开口了。
月舞动了动唇，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话毕，教室内，众人皆一副奇异表情盯着月舞。舞长空伸出手，似乎想捂脸，但最终还是放下了。
“月舞…”舞长空说道，他脸上万古的寒冰似乎消融了，这个男人第一次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你的想法很好。但是，这，并不是你这个年龄段应该做的事情。”
舞长空将之前放置在椅子上的脚放下，他挺直了脊背，“月舞，你很善良，但你应该摸清这份善良所需触及的界限。”
“历代巢都都是这个样子的，他们已经习惯了，你不应该因为这一份他们早已习惯的痛苦搭上你自己。你有思考过这么继续做下去的后果吗？你花费大量时间精力为他们所争得来的帮助，真的能得到他们的感谢吗？你能帮助几个人？如果你帮助了十个人，那么一百个人来找你，你该怎么样？如果你再度帮助了一百个人，那么一千个人呢？”
舞长空从座椅上起身，“亚人生活的很悲惨，这没错。那么魂兽呢？魂兽就过着不悲惨的吗？为什么没人会思考帮助他们呢？你心中的悲悯让你向他们伸出了手，但这是有代价的啊。你现在不应当承担这份代价，月舞…”
啪嗒，啪嗒，水滴打落地面，在上面溅起起小小的水花。泪水从脸庞滑落，无声地滴落地面。
“我……我只是…”月舞觉得自己很无力，所有人都说这件事情是错的，那她又能再说些什么呢…
“诶，诶，诶诶诶？……怎么哭了？”正在吃瓜的许小言一下就懵了，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嘶……”谢邂挠挠后脑勺，他举起手，随后出声道：“不就是衣服嘛，至于吗？我给他们捐一百件！”
“啧。”在谢邂旁边抱胸站立的张扬子松开了手，他挺直身板，也举手道：“我也捐一百件。”
“同上。”靠墙站立的王金玺睁开眼，说道。
“额，三百件会不会有点太多了？”许小言偏了偏头，轻敲自己的眉心，冥思苦想的她最后舒展开了眉头，许小言举起的右手晃了晃，“我！我捐一万袋零食！”
月舞抽泣几声，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她无力地笑笑，“我即使竭尽全力都无法完成的事情，对你们来说大概是很轻松的吧…”
额……四小只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
“唉…”舞长空叹了口气，他从口袋中拿出手帕，细细的擦干月舞留下的泪痕，“如果你真想帮助他们，那么等到以后吧，等到你以后有能力的时候。”
“……”
“帮助他们，是为了得到他们的感激吗？”一直坐在坐垫上冥想的金阳最终出声了，他睁开眼睛，看向舞长空，目光如炬。
“这并非感激不感激的问题。”舞长空皱眉道，“这只不过是单纯的，现在不合适而已。”
“呵。”金阳轻笑，他从坐垫上起身，走向他们，“那么也就是说，这是单纯的收益问题咯？”
舞长空的视线随着金阳的接近逐渐向下偏移，金阳站立在舞长空身前，神彩飞扬，“老师，也就是说你认为月舞在这件事上所付出的，所失去的东西会大于月舞所能得到的东西咯？”
舞长空正视了金阳，他开始以一个平常讨论者一样的心态，对着他说道：“如果月舞在这件事情上付出了心血，那么我毫不怀疑巢都人会将她的利用价值榨干，在月舞再也不能提供最后一丝价值的时候，再毫不犹豫的踢掉。你认为这对她，对一个年仅十二岁，心智还没有成熟的孩子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吗？”
“认知，感受，想法，行动，这是一步一步来的。”金阳回头，看向露出疑惑表情的月舞，看见对方看向自己，后者歪了歪头，“如果单纯的以对方的感激、崇拜来作为行动目标的话。那么，当你没有利用价值时，对方自然会自然而然的离开你。”
“但。”金阳朝着月舞笑笑，“如果以一个单纯的让对方生活的更好为行动目标的话，就算是会因为对方的背叛露出懊恼。但也不会怀疑自己所做的决定是否正确吧。”
“每个人都是会因为经历成长的，这与时间无关，时间只是单纯的给予人更多经历的机会而已。”金阳再度看向舞长空，“既然她有伙伴作为帮助她腾飞的翅膀，她又有你作为她挫折时歇息的港湾。那么你为什么不尝试让她飞一下呢？”
舞长空沉默了，他最后缓缓出声，“她只有十二岁，你认为她现在真的理解自己想干什么吗？”
“如果以单纯有利于自己生存来作为定义的话，那么这世界上有两种人，智者和愚人。当有人们对他们彼此卑躬屈膝时，智者会享受他们的簇拥，并且竭尽全力维持他的辉煌。而愚人会低头折节，即使这会让他重新踩踏在尘土中。”
“那么。”金阳漆黑的眸子看向月舞深蓝的眼眸，“月舞，你喜欢哪种人？”
月舞呆住了，金阳走过来，站立在她身前，食指轻点月舞的眉心，“你想成为哪种人？”
“我……我不明白…”月舞后退两步，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她看着金阳，“我只是觉得他们现在的痛苦是错误的……这，这与现在有什么关系吗？”
“你的经历会成就了你，你也会成就了你的经历。”金阳收回手，鹰一般的眸几乎要将她看透，他随后轻笑，“因为这是你的道。”
“我的……道？”
叮铃铃，下课铃声准时响起。金阳越过了月舞的身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道，你所有的选择成就了你的道，但你的道也会影响你今后的选择。”
金阳踏过了大门，他最后一次看向舞长空，后者对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最后，他说道：“你内心认同她的选择，那么，为什么不让她试试呢。毕竟，事情的结果是好是坏，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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