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淖不耐打断,目光落在肿淤的左手?腕上。
春山激动未散,忐忑道,“跌打损伤奴才只能治些皮毛。”
王公贵族最是?热衷把猛虎驯成猫儿的把戏,养牲处的畜牲刚进来时多半野性难驯,不知轻重,负责驯养的宫人们受伤是?常事。
小伤小痛他?们不敢去劳烦太医,惯常是?互相帮着处理上药,有时候畜生们受伤了也是?他?们处理,他?自?然会。
容淖并不意外春山的回答,压着眉淡淡道,“来。”
春山应喏一声?,小心翼翼托起容淖左手?,先轻按她的骨头探了探伤情,然后手?上攒劲,摆弄一阵,只听很轻一声?骨节脆响。
“公主,好了。”
容淖闷哼一声?,白净的额上沁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歇了几息才缓过来,感觉疼痛稍缓,她试着动动手?腕,低声?吩咐道,“你去内室把那红漆葫芦纹高桌上的两个匣子取来。”
春山依言抱出一大一小两个匣子,容淖从大匣子中挑出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
浓重刺鼻的药味四处乱窜,春山替容淖上药,看着的黑黢黢的药膏缓慢浸入肌理,笨嘴拙舌的小太监不由多了句嘴,“公主骨头虽接了回去,但肿淤只敷药膏怕是?消得慢,还是?得以板条固定,能缚上吊带最好。”
“嗯。”容淖应了声?,却没有采纳的意思。
因为她这伤实?在巧合到离谱,再加上她又?利用这误打误撞来的伤当众对皇帝示弱讨鹰,是?以根本不敢叫人知道。否则何至于在看城上从晌午忍到天黑,遮遮掩掩回寝帐找个兽医来。
先前在看城下意外挑明?策棱既隐晦又?澎湃的心思后,她自?觉不值一提,可又?莫名生出一股无解的烦躁。
偏生此时囚笼里那只白毛掺灰的海东青不断拍翅叫嚣,用沉重的精铁脚绊把囚笼撞击得哗啦啦响个不停,却始终难逃重重枷锁,一如她找不到出口烦躁。
鬼使神差般,她顺手?打开了笼门,支出胳膊,想着逗弄一下那海东青转转注意力也好。
神鸟海东青骄悍,分明?是?只次品,却有种羽虫之王的睥睨桀骜,根本不理她这区区凡人的逗引,一经出笼,便迫不及待要振翅高飞,大有一股要唳亡长?空的暴烈。怎奈翅上脚下的链绊子全?是?精铁细铸,十分沉重,它挣脱不得,反倒被打结的铁链拖着直直往下坠。
飞禽阔翅未收,凭借本能找物什借力,往她支着的胳膊落了一下,又?立时弹开。
然后,剧烈的疼痛自?手?腕传来,与从前那些病痛全?不相同,容淖感觉脑海中有根弦也跟着断了。她毫无防备,身体?已先做出反应,眼?眶红了。
一直在看她逗鸟的八公主快步窜过来,关切问她为何突然伤怀,惊动了不少人,连皇帝都闻声?回望。
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电光火石间,容淖已把利益得失过了一遍,如果张扬开她为海东青所?伤之事,那献上鹰贡的打牲丁这辈子怕是?都赦免无望,说不定还会因此获罪。
而且,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她这大活人的胳膊还不如小树丫子结实?,一碰就折,那才真是?没脸!
她索性任由眼?泪滚滚,反正已在大庭广众失态,干脆趁机顺水推舟,遮掩受伤一事,用疼出来的眼?泪假装对皇帝示弱。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身为君父,哪好意思继续继续与自?己泪眼?朦胧的小女?儿置气。
赏鹰顺理成章成了父女?两破冰的由头,误打误撞圆了策棱所?求。
容淖等春山替自?己包扎好后,先是?吩咐他?把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收进大匣子里,然后让他?打开小匣子,又?做了点?事。
几乎春山这边刚停手?,木槿再次返回请见。
“公主,那几个小宫女?回去前想给您磕个头。”木槿鼻尖轻嗅几下,总觉得帐内这股药味陌生刺鼻,不似平常容淖所?服那几味药丸的清苦,眼?神里浮起一丝探究。
临行前孙姑姑可是?特地交代过她与云芝的,让她们平时在六公主摆弄药材时务必多留个心眼?。
“不必,直接送回去。”容淖把她这活泛劲儿看在眼?里,平静示意,“桌上这些银针是?刚淬过药的,给底下的小宫女?们分分。若遇危险,或可逃命。”
春山闻言立刻的把刚晾干的银针小心用厚布帕子包裹起来,递给木槿。
木槿从厚布帕子里闻到了更浓重的陌生药气,心底疑虑顿时散去,捧着银针高兴退下。
因为急着送那几个司胙处小宫女?回去,木槿决定先分几根银针给她们,剩下的等她回来再分给伺候六公主的宫人。
“你们平日出来当差时把银针别在荷包上,切记莫要扎到自?己啊。”木槿不知道这银针上具体?淬了什么药,不过六公主既然说能逃命,想必是?厉害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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