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高楼与马路中间是熙攘的人群,我背着书包走在比草原热闹许多的喧哗街道,走在远不及草原广阔的柏油马路,走进向人四面倾压的房屋楼宇。
一种疏离茫然的感觉让我不知所措,车水马龙里我却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的孤旷,比冬天的草原更荒凉。
朱红铁门内野草满庭,地里的苞谷还是如期长高、茁壮,可飘摇在风里的绿叶红须再也无缘见这家天伦之乐、再也听不到里面欢声笑语,它不知道风里再也传不来故人的消息。
它只是傻傻站在地里,像这村里无数被抛下的孤儿弃子。
我再不忍伫立举步向家里走去,而院中的羊群里我却又一次迷失。“姥爷,我的大白头呢?”
姥爷笑着伸手指向羊群:“那不是你的大白头来。”
更加陌生的面孔如一把淬满麻药的巨斧劈过我的身躯,劈下时我只感到迟钝的麻木。
原来小白头变成大白头,大白头变成老白头,就只要一个春秋。
白蝶翩飞,绕着院里的石竹、万寿菊、八瓣梅,向日葵金黄的花瓣在太阳下灿灿发亮,连叶子和杆儿上的毛刺也光泽动人。
这葵花生苞、开花、结子,一个也不落下,因为它生在广阔的草原里、自由的蓝天下,还因为它面前是笑语盈盈的孩子、温情脉脉的人家。
我摘下一朵石竹跑回屋里:“姥姥你看!”
姥姥皱起眉:“却下来干嘛呢你,不让它在上头长的却下来一会儿到朽腌了!”
我举着手里的花又指着窗外那片花丛:“你觉得这个花好看还是外面儿那个黄色的好看?”
“都是我种的哪个还好看呢!”
“你更喜欢哪个?”
姥姥抬了下眼皮:“黄的吧。”
我听了立刻转身往外跑,姥姥在身后喊:“看你成天张张皇皇的,慢点儿下怕啥呢!”
我把采来的万寿菊举到她眼前:“这是你喜欢的吗?”
姥姥大呼:“真是个害根儿!寡不寡你都给却下来!”
“你不是说这个好看吗?”
“好看就好看吧嘛好看就该却呢?”
我嬉皮笑脸地把万寿菊放到她手上:“你的了。”
见我又要往出跑姥姥赶忙拽住我:“快来跟姥姥歇晌来吧甭害了。”
我疯狂摇头:“不睡不睡!”
姥姥笑道:“不睡不睡吧嘛,头卜來的跟那拨浪鼓似的。”
她把我往炕上拽:“上来款款儿个躺个躺,姥姥摇摇你。”
我躺到她怀里她边摇边念:“噢噢睡觉觉,姥姥给你逮耗耗,逮了一斗一帽帽,耗子皮做套套,耗子尾巴吹哨哨。”
到了迎老姨回门的日子妈妈和姥姥一起包饺子,一个擀皮,一个搓团。盆里还有半块面,圆圆的团在棕色瓷盆里。
我看看姥姥又看看妈妈,悄悄伸出手拿指头戳了一下面团,指头往上一压面团就往里陷,白面上软软地凹进一个小洞。
“嘿干嘛呢你!手欠的!”
躲开妈妈作势要拍我的手我把屁股往炕里挪了挪。
案板上的双手按着擀面杖不停重复搓擀的动作,发油光的梨黄木棒被面粉裹上一层雾,压在鼓鼓的白色面团上,搓滚间挺立的面团被碾成薄片。
“今天14时28分四川汶川县发生7.8级地震。重庆、湖南、湖北、山西、陕西、河北、BJ都有震感……”
我不由被电视上忽然乱作一团的人们吸引住视线,镜头里嘈嘈杂杂,大家看上去都手忙脚乱。
接着下面又出现一条紧急插播:“今天下午的2点35分在BJTZ区发生了3.9级地震,我们的记者从国航、南航、东航了解到了最新消息……”
姥姥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橱柜那找东西去了,东西拿了半天她也没走只是左摇右晃地不停拿身子遮挡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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