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头带着两个青壮汉子不断的朝大路上张望着。
“爸,这眼看要过晌午了,你说那人怎么还没到?该不会是耍咱呢吧?”
“不能!”
老王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嘴上说着不急,可嘬烟杆儿的频率却越来越快。
说着话,一掀老式棉布帽,露出那张大黑拾来。
“你瞅瞅,耍咱还能让咱白捡着十块大钱?”
“哎哟我的亲爹诶,咱是为这十块钱么?咱还不是为了全社的...”
“闭嘴!”
老王头磕掉烟袋锅子里的烟灰沫儿,又掐起一团烟丝来,狠狠地瞪了他儿子一眼:“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深浅的东西,等!”
“那要是晌午还不来呢?”
“那也得等!就是等到天黑,也得等!”
被训斥的青年不忿的扭过脸儿去,恨恨的揪了一把已经枯黄了的狗尾巴草,有一搭没一搭的往身前抛去,像极了日头底下被晒蔫了的野草。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溜走,日头从中天开始西移,树荫不知不觉间就变了形状。
正发呆的青年猛的往远处一瞅,也没回头,就着急忙慌的用手忙拨拉身后的老王头。
“爸,爸!你瞧,是不是那个?”
老王头起的有点猛,一时没站稳,万幸一旁一直不吭声的粗壮汉子扶了他一把。
“那是往北口儿关沟沟里去拉牛粪的拖拉机!瞎嚷嚷个什么劲儿,一点儿也沉不住气!”
再次被训斥的青年更坐不住了,这年纪的人正是要脸面的时候,拿起地上一块土疙瘩就往大道上扔过去,居高临下的,一条抛物线精准的砸在一旁的田垄上,溅起一蓬尘土来,拖拉机上的隐约传来几声叫骂,听着很模糊,大概是在问候他家祖宗。
“又来一个,这回您甭起身,一准儿不是,谁家好人用自行车来驮两千斤粮食啊!”
“我眯会儿,有情况喊我。”老王头顺势往树干上一靠,扒拉下来帽子盖住脸。
可没两分钟,老王头又被这青年给拍醒了,还不等他开腔,就听他嚷嚷道:“爸,那人停下了,一直咱这儿瞅!”
山坡下的陈建南也很焦急,天知道为啥五十公里的路程,他换了三种交通工具,能从早上八点多硬生生磨到这个点!
别看他七点来钟就到了西直门外的市郊小站,可去往南口儿的巴车硬是等了三辆才来,车到了还不能立马发车,光司机帮着乘客往车顶上拴东西就费了半拉钟头!好嘛,什么自行车、麻布袋、藤编的挎栏儿、装鸡崽儿的笼子...
陈建南严重怀疑这辆巴车超载!可也有好处,至少不用顶风冒雨晒太阳...
在这之前,他还瞧见过一辆明明就是用淘汰下来的货运大卡车改造的“门头沟专线”!那才是真正的“无座”班车,如果带着东西还能垫垫屁股,空着手来的人就只能在车斗里“圪蹴”着了...
好不容易挨到人满发车,一路上车里啥味儿都有,坐陈建南旁边的老汉是个自来熟,知道陈建南是下乡收头发的“理发员”后,一个劲儿的给陈建南让烟!
你就想吧,牲口的粪便、男人的臭汗、拉尿(sui一声)的小孩儿、抽烟的老汉儿...
路也不平整,别看是京郊,这年月不是哪哪都能铺的起水泥路的,就是干巴巴的黄土路面。倒也谈不上坑坑洼洼,可石砾是真不少,遇见大点儿的石头,司机也不惯着,直接车轱辘硬碰硬就怼上去,车里的人甭管有座没座,都得跟着蹦一下子。
等到了沙河车就不行了,司机磨翻了半天说是石头籽儿把水箱磕坏了,再开下去得冒烟儿,这年头可没有“路政救援”。车一熄火人就跟着歇了,司机倒是不着急,说等同行车过来再给他们捎上一段儿,这会儿只能趴窝等看附近有没有会修车的人。
陈建南啃着大饼子就一阵发愁,眼瞅着就要到晌午头儿了,可左等也不见有客运车来,右等也不见有维修人员过来。
万幸邻座的老汉给他出了个主意,沙河镇附近今年正在热火朝天的修水库,来往车辆不少,厚着脸发根儿烟问问有没有往南口儿去的,直笑到陈建南脸都僵了,才终于遇见一个驴车师傅愿意拉他。
千恩万谢的从昌平县政府门前下了车,陈建南确定绝对已经过晌午了,寻人问好了路,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行车取出来,嘴里叼着一块大饼就撒开脚丫子狂蹬,就这还险些骑错了道,要不是有好心的拖拉机师傅让他跟着走,说不得老王头一行人还得再等上俩点儿!
“吃”了一路土的陈建南远远儿的就看见东面山坡树荫下有个人影儿,可视力不错的陈建南一眼就看不出那不是老王头,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喊一嗓子,就见山坡上那位直奔着自己就蹿了下来,真真儿的是带起了一溜儿烟尘,看着火急火燎的。
“是顾老...先生的人吗?”
青年面带焦急,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一蹦三尺高,帮陈建南架着二八大杠就上了东面山坡。
“爸,还真是他!”
“老王大叔,对不住!道儿远,车还坏在半路上了。”
陈建南一把攥住老王头的双手,面带羞愧,毕竟在“契约精神”层面来说,是自己错过了时辰,险些误了大事。
“没事没事,我们也刚到一会儿。”
老王头一边应和着,一边往陈建南身后瞅。
“甭看了老王大叔,运粮的车子坏在沙河了,石头籽儿把水箱打了个沙包那么大的窟窿眼儿,我是一路骑过来的,生怕误了您这时辰!”陈建南现在是瞎话张口就来,毕竟某种程度上讲,这也都是事实嘛!
“哦哦我说呢!”一旁的青年乐出了声,围着陈建南的二八大杠就转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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