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瑛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

陈建南诺诺的跟在后面,像个犯错的学生。

天知道自己怎么抽的风,原本被郝爱国同志打了岔的尴尬气氛再度席卷而来。

“陈建南同志。”

文瑛停下脚步,扶着自行车,扭头冲陈建南说话。

见姑娘面色平静,可和自己一对眼儿,眼神里又迅速闪过一丝羞恼,陈建南心里莫名发慌,觉得自己得主动一点。

“我觉得...”

文瑛话还没说完,陈建南往前一踏步,两人之间被拉的极近,不过凤头车座和车尾座的距离。

看着姑娘的双眼,陈建南用自己觉着很“真诚”的口吻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该不吃晚饭,啊不不不,是不该攥住你的手,我...”

没成想脑袋里盘算了一路的“文案”,从嘴里说出来就乱了套,陈建南心里着急,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怎么还真就“笨嘴拙腮”上了?“前世”那么多网络文案,装酷的、幽默的、文艺的,看的时候只觉得幼稚加肉麻,这时候悔不当初,怎么就没有逐字逐句认真学习!

文瑛本就被他突然的近身闹得小鹿一撞,身子一僵,听他越说越离谱,姑娘一急,捏着湿手帕的手就去堵陈建南的嘴。

“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呀...呀!”

夜色下的北河沿路口,一排昏黄的路灯下,一辆英制凤头牌自行车,应声倒地。

两个年轻的身影,一左一右对面而站,姑娘的手轻轻的挨在小伙儿的唇边上。

四九城的风儿打了个旋儿,从两人身边绕了过去,吹到不远处的筒子河,吹皱一池春水。

伴随着姑娘的一声娇咤,两人迅速分离开。

陈建南通红着脸去扶地上的自行车,文瑛扭过头就往前小跑,净找路边儿没光照的地界儿走。

陈建南推着自行车在后面追,还好姑娘也没跑出去多远,十几步的距离就追上了。

“文瑛!文瑛!你刚刚...”

“还说!你还说!”

姑娘显然是羞恼极了,一停下来就拿小手去锤陈建南胸口,举到半空又觉得更不妥当了,恨恨的停住“哼”了一声。

“你刚刚...”

“哼!”

“别,让我把话说完...”

“不许提刚才的事情!”

“是是是,我是想说刚才...呸呸呸,我是想问一开始你停下要说什么?”

陈建南总算把想问的话说出来了,心里感叹这年月和“前世”真的大不相同,难怪总有老一辈感慨“世风日下、道德败坏”,还没怎么牵上手,就已经是这般羞恼的场景。

文瑛也觉得自己刚刚反应有些太过了,一把夺过陈建南虚扶的把手,推着自行车往前走。

走了两步,见陈建南还在后面跟着,放缓速度和陈建南持平,换了一副认真的口吻。

“我想说,你应该认真考虑一下那位郝编剧的提议,你刚刚就是存心敷衍人家的吧?”

一边打断陈建南辩驳的话语,一边停下车示意他听自己往下说。

“我虽然没有看过老舍先生的原本儿,可也能想来,一个写出《茶馆》、《龙须沟》这些经典的作家,笔下一定是严肃审慎的。可似你口中的《西望长安》,在没有改动原作讽刺本意的前提下,故事人物更加鲜活,也更容易让观众记住。”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太严肃了,文瑛最后换了一副稍带俏皮的口吻。

“再说啦,你以前就不想当个作家么?”

我没有,我不想,别胡说...陈建南内心一键三连,在这个年代当一名文艺工作者是一件风险很高的事情,我还是安心的当个“票友”吧!

斟酌一番,陈建南决定尽量实话实说:“真不是我不识好歹,一来现在工作不允许,年后就要学徒考核,我手艺上还不过关。二来...我家里情况你也知道,男子汉大丈夫,总是要成家立业的...”

文瑛听他又要往“不着调”的地方说,愤愤的一跺脚,一指前面的东安路口。

“就送到这儿吧,我要回去了。”

“哦哦...那,再见...”

看着文瑛骑上车,陈建南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挥手,心里有点发堵,自己真失败啊...一个“前世”水过无数贴吧的灵魂,怎么在这姑娘面前就笨的跟没开窍雏儿似的?

正琢磨着呢,文瑛停下车,气呼呼的又倒了回来。

杏眼一瞪陈建南,往他怀里塞了一团湿帕子。

“洗干净了,下次还我!”

说完一蹬凤头车,飒飒的消失在夜色里。

陈建南捏着姑娘的手帕,心里感慨万千。

好像,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失败?

这是手帕么?这分明就是姑娘含蓄的“约会”邀请啊!

夜色里的北河沿大街,一个大傻春反复揉搓着一团湿手帕,觉得自己又行了!

走回大栅栏儿的路上,陈建南哼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肚子也不觉得饿了。

电报大楼十点钟的钟声早就响过了,正阳门大街的饭庄也基本都摘了幌子,路上人影稀少。

今晚上没月亮,不似前些天月朗星明,但到了大栅栏儿地界,陈建南熟门熟路,溜溜达达往小白楼方向走。

刚拐到煤市街上,冷不丁身后有人踹了陈建南一脚,毫无防备的陈建南一个趔趄就向前扑出去好几步。

不知是金丹潜移默化提升身体素质的缘故,还是这些天和宋大胆“站桩”确有效果,陈建南虽然狼狈,可也算是稳住了身形,没有跌个“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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