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华陪着笑,可脸上却没有丝毫歉意:“不这样,三位哪能看这么一出儿?平日里街里街坊的一团和气也看不到吧?”
见笑脸贴了冷屁股,刚进屋的俩人都不搭理自己,顾文华也没绕弯子,冲宋大胆一扬下巴颏儿:“宋老黑,骂爽了?”
不等宋大胆回答,就继续说道:“刚才你招呼建南去买零嘴儿,屋里就剩下我们仨,大福同志劝我熄了收养这孩子的念头,毕竟郑家也没有酿下大错,媳妇刚生养,丈夫还要顾着摊子,生活上又能领到政府每月的补助,到不了那份田地。”
郑有福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顾文华是向着他们说话,忙不迭的跟着点头,把身后明白过来的郑家媳妇气的直哼哼。
“我就干脆把事情在二位领导同志面前挑明,生怕郑家今后亏待了小囡囡,虽说是新社会,可很多人脑袋后头还盘着辫子,重男轻女这种旧思想旧观念,就是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的,能把一个女孩子的人生磨的满身伤痕,割的支离破碎!”
“好呀!合着半天你们在这合起来欺负我们两口子!”
地上的郑家媳妇听他这么说,撑着自己男人的脑袋就蹦了起来,重新恢复了刚进门时斗鸡的模样,胸脯气鼓鼓的。
“听好喽!这回你们别说两百了,就是拿两千出来,这孩子你们也领不走!老郑!别傻楞着了,让人都猴儿耍都不自知,没出息的东西!老娘就是命苦!”
说着话,小脚一踢还蹲在地上的郑有福,转身就要往门外走,看样子,分明就是要往南屋里去。
陈建南一个闪身,张开双手挡在中堂门前,直给自己师父使眼色。
宋大胆还没拿架,一旁的陈办事员冷着脸站了起来:“你敢!起先我还不信,只觉得街道的同志胡闹,现在我信了,群众里面有坏人!”
郑家媳妇一听这话,一点不带含糊的,挺着胸膛转回到陈办事员面前,撇开身后直扒拉他的郑有福:“这位领导同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是犯了哪条王法了,好端端的挨这么顶大帽子?”
说着话又扭头看向一旁的王大福:“大福同志,您可得为我们说句公道话,刚刚可是您说的‘情节轻微’、‘勾不到取消资格’,怎么?这就说话不算话啦?”
“哎呦喂,可吓死我了!您说说,我们犯哪条王法了?就冲走丢个孩?还是个女娃娃?这年月甭说四九城了,拍花子的您不管,倒管教起我们好人家来了?”
又一掐腰:“就冲那两百块?甭说我们没要,就是要了,也合情合理!那是他们该给!这二年,那丫头吃我们喝我们还不亲我们!光为了给他上学,两块五的学费、一块三的书本费,这就顶一个孩子小一个月的伙食!”
“胡闹!”
王大福气的脸色发白,牙关紧咬,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出两句来:“法!盲!”
说着话,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我现在就回去给街道反应情况!”一点都不想再看到眼前这个女人。
“郑有福!我们刚刚已经检查过孩子的身体,虽然没有明显的伤痕印记,可明显存在营养不良,甚至发育迟缓的迹象!我们妇联会联合街道向你们邻里走访审查,平日里有无打骂、欺辱收养儿童的行为,如有发现一经核实,你们家要承担法律责任!”妇联的陈办事员此时也跟着往外走,沉着一副脸,语气森然。
两人走前话虽然不多,可也把郑家夫妇吓的不轻,郑家媳妇还犹自作出一副“甭吓唬我谁怕谁”的样子来,郑有福是实打实的慌了神,也顾不上自己媳妇了,扭头一把拉住片警的袖口就往下跪,被一把拉住掺了起来。
“现在知道慌了?平日里到底有没有欺负孩子?说!那可是烈士遗孤!”
郑有福双腿发软,半瘫在椅子上拉着片警不放手:“绝对木有啊同志!俺天天做豆腐、卖豆腐的,屋里都是俺婆娘带着孩儿,俺也只当孩子领来时就认印(人),不跟俺们亲近才,过两年就好咧啊想着。”
片警跟郑有福平日里就有来往,自然是信的,所以看向郑家媳妇的眼神就带了不善。
郑家媳妇这才慌了神,扭头想靠自己丈夫,才发现自己男人还靠着别的男人呢,干脆跺跺脚,“咚”的一声结结实实的坐在地上,张嘴就哭嚎上了:“欺负人啊!快来人啊!街道里联合资本家夺人闺女不成就强抢啊!”
雷声大雨点小,只见嚎不见哭,屋里除了郑有福这会没人吃她这套泼妇行径。
郑有福猛地蹿将起来,对着自己媳妇就是一巴掌,可也没敢扇在脸上,只拍到脖子上:“别喊了,叫魂哪!平日不积福,祸事临门了要!”
转身噗通就给屋里众人跪下了:“孩子俺不要了,钱更不敢要了,贪上这么个俺婆娘倒了八辈子血霉!只求你们高抬贵手!”
陈建南这一晚看了这一出好戏,心里哪能不明白,自己师父这是肚子里冒坏水,钓上鱼啦!虽然手段不好评价,可确实将郑家夫妇的真实嘴脸揭露了出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像顾文华刚说的——重男轻女就是一把钝刀,能把一个女孩子的人生磨的满身伤疤,割的支离破碎!
独独剩下的那位片警看向顾文华,一脸的为难:“顾经理,您看...”
“我们听政府的!当然,如果郑家确实失去了监护资格,我们愿意肩负起培养烈士遗孤长大成人的这项光荣任务!”
“得嘞,有您这话我就知道怎么办了!老郑,拉上你媳妇甭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先跟我走,咱赶紧追街道的同志承认错误去!”说着话也不管郑家夫妇,和顾文华点点头就往外走。
郑有福一拉自己那干嚎的媳妇就往外走,临出门前还不忘给屋里众人哈个腰,看的陈建南直摇头。没一会工夫,刚还热热闹闹的小白楼后院安静了下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陈建南正欲和顾文华问问他没在那会的详细情形,就听身旁宋大胆嗷嗷一嗓子喊了起来。
“谁刚掐我肩膀头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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