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没有回答,张怀义在问的时候,众人能感觉到他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此时床上的刘知远则是惨淡地扯了扯嘴角,在他心里不知是怎样嘲笑这个答案。
“横练...呵...苦练十数年,终究抵不过外物,时代早变了...”
他努力挣扎着翻身,手想往背部伸去,始终是不够力气。
至此,老刘已经知道自己儿子想要做什么,然而身体像是垮掉一般颓然,红着眼眶,静静地伸出仅剩的独手帮着刘知远侧了个身,在背上的衣服向上一撩。
长期没有翻身而显得有些许压痕的背部,赫然显露出两处硕大伤口,伤口四周还有处理不干净泛着白的腐肉粘连着。
卫封即便没有经历过,也能隐隐认出这是枪伤。
如此枪伤正伤腰椎,且不说处理手法是有多粗糙,没有当场失血而死已经是万幸了,更别提如何在伤口未愈之前行炁护身。
“嗬...可笑么...普通人弯两下手指,抵得过我一生的血汗...嗬...有心杀贼,奈何匹夫,罢了...罢了...”
刘知远重重地躺回,气息已然极其微弱,刚刚翻身的动作已经耗费了仅有的力气,现在讲话只有进气的声响。
看到这样的儿子,老刘心如刀绞,老泪纵横哭喊道:“你别说了,是爹不对,爹不该去的,是爹害了你啊!”
“爹...是儿子自大,把您害了。您再这样,儿子...儿子走的也不心安!”
刘知远看到老刘敞开了眼泪哭,情绪再也无法控制。
卫封感觉到离自己最近的高英才情绪很是波动,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高英才眼眶湿润,他也身为人父,看不得这种情绪,并且他有多年在外任务的经验,受的外伤内伤也不在少数,对刘知远身上的伤也能看的明白。
当即问道:“如果当时救治的当,或许是能恢复的,看这伤口应该是拖得太久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拖这么久也不肯回八极门?”
刘知远微微张口,但口鼻始终只剩呼吸,此时已经很难发出声音了。
没再劝刘知远不要说话,老刘此时握紧儿子的手,直接代替刘知远说出缘由。
“是鬼子!是那些畜生!他们弄毒气实验,知远去救人,我去晚了啊...去晚了啊...知远已经快被打死了...”
老刘的声音充满了悲痛和愤恨,如鲠在喉,佝偻的身体止不住地打颤,回想那一天的场景似乎对这位残烛老人有着不可磨灭的冲击。
“毒气实验...”
卫封喃喃开口,本是端坐在高英才手上的身体,此时也站了起来。
张怀义和高英才两人互视,并不知道这四个字蕴含着什么。
但是卫封知道!
他特别清楚这四字的背后是怎样一幅人间惨剧,他不敢说出来,也不想说出来,短短的四字,是代表着罄竹难书的罪行。
张怀义把伏在木床边的老刘扶起,此次与师兄张之维尊师令下山,两人并不同路,但都有一个默认的目的,就是参战清寇。
面对战争的受难者,不知不觉间称呼也变得亲近:“老爷子,您能仔细说说怎么一回事吗?”
老刘泪花婆娑的眼神任然没离不开奄奄一息的儿子,刘知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微微地点了点头。
没让张怀义继续扶着,老刘慢慢转身坐在了床头,也是重重地叹息一声。
缓缓地阐述了事情的经过。
老刘从小就把刘知远送到八极门学艺,所谓穷文富武,妻子早逝的老刘也顺势在八极门所在县城就工,父子倒也可以互相照顾。
去年年尾,已到娶亲年龄的刘知远也相中了老刘工友的女儿,计划的是今年初娶定。
然而,年初在北方肆虐的鬼子兵分了一股兵力占了县城,设立了哨站,而在当时,没有选择逃跑的八极门就在那时候与其对抗。
结果可想而知,面对重兵重炮的兵队,八极门死伤极其惨重。
不知道那时鬼子兵是何种目的,其实并没有大肆杀掠,只是攻占了不少镇地驻守,然后就时不时地出兵扫荡。
每次都有不少人被抓,从来不见放,只有一辆辆运输车在哨所来往。
八极门本是正面对战,奈何门人终是死伤殆尽。
掌门徐穆忠不得已遣散了门众,让门人带着家眷出城避难,自己则与未离去的门人一起转为暗地刺杀作战,陆续为困在城内的百姓寻求机会逃离。
即便从来都靠近不了那座重兵驻守的哨所,但是对鬼子兵来说就是非常头疼的对抗势力,一心想要铲除。
刘知远那时候便护着老刘出城,没顾老刘的劝阻,毅然回城。
等到刘知远回城掩护其他百姓撤离的时候才知晓,自己那个未过门的妻子已经被抓了许久,心下一急,孤身就往哨所那边探查。
城外的老刘等了两天,始终等不到自己儿子出城,实在耐不住进城寻了一天,才在哨所看到了自己儿子。
那时候的刘知远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被强迫灌入毒气用于试验的刘知远,运炁抵挡。
这时候有人认出来并告诉鬼子军官,刘知远使的正是八极门的行炁手段,是跟城内鬼子作对的那伙异人。
那个告密的人先是使用手段将刘知远的魂体打出。
再由那鬼子军官就直接按照那人说的位置,一枪崩开了刘知远的丹田。
至此刘知远性命全伤,根本没有任何抵抗手段。
为此不可避免沾了不少毒物,却因为没人给他止血救伤而失去了试验的意义。
这时候告密那人,又提出了一条歹毒的计策。
就是将刘知远吊在哨所前,引八极门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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