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下面前,他只能强作镇定,喝道:“岑丹初,我敬你夺旗斩将,是条汉子。可你凭什么杀我的都司,鞭我的部下?”

关维藩不给座位,丹初也不客气,一手按刀柄,傲然立在帐内,说道:“留守统理天下兵马钱粮,新兴伯提督广西军,皆能节制广西诸军。

“二公命我纠察兵纪,授予便宜处置之权。我带兵到白石潭巡视,见都司于光天化日之下强奸民妇,败坏镇台名声。本想缉拿都司,缚交镇台处理。

“怎奈他冥顽不灵,当场拒捕,又拔刀相向。我乃留守门生、新兴伯麾下骁将,岂能被他钳制?遂出刀还击,失手杀人,还请镇台明鉴。”

岑丹初说话还算客气,给关维藩留足了面子。又炫耀自己是瞿式耜的门生,关维藩不敢再装蒜,就坡下驴,说道:

“小将军年轻有为,只是脾气火爆,总要收敛些才好,免得以后吃亏。本镇为人宽厚,今日之事不再追究。若换了别人,可就不好说了。”

丹初只是笑笑,不再多言。

瞿式耜守住桂林,威望大涨。岑丹初拜他为师,地位也水涨船高。关维藩不敢怠慢,便摆了摆手,亲兵搬来一张太师椅。

丹初身着盔甲,从容坐下,随即进入正题,说道:“此番前来,留守千叮嘱、万嘱咐,让我当面传达一条军令。这是留守的亲笔信,镇台先看看吧。”

信件不长,只有一页纸,说的是安国公刘承胤奉帝援桂,三千兵马不日抵达。桂林兵多饷少,徒生事端。令关维藩回防浔州,限两天内拔营。

刘铁棍要派军队到桂林,先派人散播消息,声称奉帝出征,制造声势。关维藩早有耳闻,兀自将信将疑,派人送信给主帅陈邦博求计,至今没有收到回信。

岑丹初盯着关维藩看,见他脸上阴晴不定,便知他色厉内荏,心中胆怯。他环顾帐内,见帐内陈设奢靡,幕僚鄙陋,侍卫猥琐,心中更加轻视。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丹初说道:“镇台,有些掏心窝子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关维藩会意,又不敢撤去帐内的侍卫,说道:“帐内都是我的心腹,小将军但说无妨。”

“那就恕我直言了。镇台驻军白石潭,扼守甘棠渡,地当桂林北面交通要道。安国公派兵来桂,白石潭为必经之道。

“此公横恣跋扈,兵强马壮,路过白石潭时必与镇台冲突。留守的意思是,桂林暂时无虞,无需太多兵马驻守。此地兵多饷少,入不敷出,请镇台回浔州就食。”

岑丹初顿了顿,继续说道:“不是留守故意为之,而是安国公行事乖张。他挟帝全州,奉帝出征,名正言顺,又兵强马壮,非镇台所能敌。”

最后一句话说出,帐内的明军都面露愧色,心中暗自叹息。

军人要想立足乱世,首先就得兵强马壮。刘承胤深谙此道,陈邦博却专以媚上为事,对操练部队不甚关心。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陈邦博左右都是些不学无术的无耻文人,五千亲军皆为市井老弱。关维藩麾下有三千人,多为城市无业游民,想指望他们死战,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关维藩和左右亲信交换一下眼神,说道:“留守既然有令,本镇自当遵从。只是,本镇还有一事讨教小将军。若是安国公的兵马横行不法,小将军敢当街杀之吗?”

“当然”,岑丹初慨然说道:“吾一介少年,新兴伯拔我于卒伍,留守收我为门生,朝廷授我以官职,自当除暴安良,惩恶扬善。不管是谁的兵马,但有不法情状,都应应一体受罚。”

“好”,关维藩仿佛挽回了一点面子,说道:“既如此,本镇遵从留守军令,两日后拔营。小将军也要说话算话,不可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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