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皇帝会责罚于她,可不想却是什么都没说,只叫退下。
越如此,她越不安。
正持着青花花卉纹花浇,在抱厦下给花浇水,皇帝正由一众侍从的随扈下进了玉澜门。
他边走边动手解行服冠的绦带,随意一掷,齐顺乖觉,忙不迭的把冠接在了手中。
褚湉放下手里的花浇器,在原地跪迎,皇帝路过她时,并未特别留意,只脚步轻快地进了殿门。
褚湉愣了下,自知今日缘由,自己身为御前之人却误闯习武场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来,本是他宫里的人,他自然面子上不好看。
于是,便朝茶水间去,亲手泡来君山银针,呈在托盘之上往寝殿走。
门口的侍从给她打了帘子,她换上和婉笑意抬脚进了去。
皇帝一上午都在挽弓射鹄,此时也颇为乏累,净了手,换上一身家常便服,正由齐顺伺候着看书。
褚湉将茶盏轻手放去炕桌上,打眼看皇帝面色平平,瞧不出喜怒来,于是只得笑吟吟地道:
“奴才今日泡的茶是君山银针,用了早起花瓣上收集的露水,万岁爷尝尝。”
皇帝目光只停留在书上,自端来茶,随意喝了口:“也无甚特别。”
随即把茶盏放下,继续看书。
褚湉微窘,只和齐顺对视一眼,心里只当皇帝不愿见着她,便想退下去。
这时候皇帝却对一脸恍惚的齐顺道:“将宫里带出来的君山银针都送去宜芸馆,表姐向来喜欢黄茶。”
齐顺不敢耽搁,只得听命而去。
褚湉乍听这话,犹如堵了一口气在胸腔,极其不理解他的用意,也更加觉得皇帝自来了颐和园后就性情大变。
还未想透,便听皇帝道:“你与那麟查是熟识?”
这话问的出乎意料,褚湉满脑子问号,却又怕其中有什么误会,触碰到规矩的红线,于是如实回道:
“奴才是后宫宫女,那麟查大人是御前侍卫,宫女与太监侍卫等不得私相授受,这是宫里的老规矩,奴才不敢逾矩。”
皇帝点点头,事实上他如今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又不得掌控,他甚至有些担忧。
……担忧她真的心有所属。
他又恨自己不能将心中所思和盘托出,事实上,他是可以用强权,用随便什么理由,就可以把她留在宫里一辈子,可强留一个人又有何意,况且……
还有太后。
他深知处境,婚姻更是不能做主,不想因一厢情愿的自私拖累了旁人。
褚湉惊措之下,忽觉得眼前之人,仿佛不是她所认识的皇帝。
她黯然神伤,却又不能表露,能做的不过是垂首立在那,一言不愿发。
皇帝咬了咬牙,将心一横,道:“倘若……”
“倘若你有意于他,也非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完颜那麟查也的确有资格叫人倾慕,朕虽为皇帝,却也是年轻人,懂得什么叫情投意合,什么是至死靡它。”
“待朕亲政,到时……会为你做主,所以你也不必急于一时。”
皇帝絮絮说了这许多,直说到胸膛发紧,满心难受,倘若她谢恩,他实在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
他在心中祈望着她一句否决,至于其他,他别无所求。
哪怕就这几年,平平静静的在他眼前也好。
他一下后悔说出这等话来,可再没转圜余地,等待答案的每一秒钟都是如焚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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