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意笑一笑,他现在确实感觉神清气爽:“但愿吧。”
……
解意在床上已经躺了三个多小时,池遥一语成谶,由于在医务室里那几个小时的睡眠质量太高,他现在酝酿不出丝毫睡意,甚至大脑无比清醒,幽静的夜里任何微弱的声响都被他的耳朵灵敏捕捉到。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三点。
今晚很巧合,半夜三更的时间点,他们宿舍里的两个人都还没睡,韦枫半个小时前进的卫生间,到现在都没出来。
他翻了个身,脸朝向阳台的方向,卫生间的玻璃门透出黯淡的米色光线,毫无生气地落在走道上。
莫名地,他的心脏渐渐被一股阴沉的情绪包裹,在胸腔里十分慌张地抨撞,心跳声吵得他越发烦躁。在某个瞬间,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猜想,过于荒谬而被他下意识否定,但那想法就像一颗落地的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让他更加坐卧不安。
忽然,一道极其微弱的喘息声钻进他的耳中。
解意瞳孔骤缩,倏地翻身下床,疾步走向卫生间。
“韦枫,你好了吗?我需要用卫生间!”他慌乱地转动把手,可门已经从里面反锁,也完全没有收到韦枫的任何回应。
解意脑子里白茫茫一片,慌乱地拍门:“开门!韦枫!我需要用卫生间!”
在他持续制造的噪音里,忽然响起一道喑哑、虚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泣音:“……救救我……”
解意浑身一凛,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仿佛抓住了断线的风筝,一不留神就会被风刮走。他逼迫自己冷静,意识到韦枫现在可能无法开门,又仓仓皇皇跑回房间里翻箱倒柜。
宿舍就他和韦枫两个人住,卫生间的钥匙平时用不上,早不知道被丢在哪里。
他将收纳的杂物一股脑倒出来,跪在地上翻找。时间好像被汹涌的波涛席卷着飞速流逝,冷却韦枫身体的温度,冲刷他体内的血液,掐着倒计时昭告他的生命即将枯竭。
地上落下几滴液体,洇出湿润的水痕,解意分不清那是汗水还是他的眼泪,他也无心去分辨,手指像是故障的机器,僵硬麻木又颤抖得厉害。
如果再找不到,他只能去踹门,这势必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生命危急的关头,已经无法去顾虑那些事。
好在或许有神灵听见他的祷告,“叮铃”一声细微的轻响,一枚钥匙翻滚着躺落在地板上,他颤抖着攥进手里,步履踉跄地跑回阳台。
“咔”地一声,门刚打开一条缝,迎面扑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呛得人几欲作呕,解意将门推得大敞,看见了瘫软在角落的韦枫。
他穿着自己的私服,很普通平常的衣裳,但却是他喜欢的、穿着舒适的。他原本应该是倚墙坐着,但到后来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身体,大半背部滑落在地上,头无力地垂着,皮肤僵白得全然没有血色与暖色。他的左手软软搭在身上,水迹未干,腕部有一道黑红的血口,丝丝缕缕的血水正在往外淌,浸染了大片衣料。
在他身侧,浴缸里的水融入了血液,成片成片触目惊心的鲜红,散发出冰冷的腥气。
解意目眦欲裂地冲进去,抱起他的身体,轻拍他的脸:“韦枫!韦枫!醒醒!”
韦枫的脸上一片灰白,眼睛半阖,瞳孔黯淡,看不见一丝生气。但他还有微弱的意识,听见解意的声音后迟缓地转动眼珠看向他,悲伤的眼睛滑下一道泪痕,失血的嘴唇微微翕动,声若蚊蝇:“救救我……”
解意将他打横抱起:“你撑着,别睡!我马上联系宋医生!”
“不……”
韦枫已经没有力气说更多的话,但只是这一个字,足以让解意理解他的顾虑。
告诉了他的医生,相当于告诉了军事部。
前车之鉴证明,对于这里的信息素测试员来说,要么忍受,要么就彻底地死去,否则会生不如死。
他将韦枫安置到自己床上,目光落在那道血肉外翻的黑红色伤口上,下颌绷得极紧,因过于焦虑而失控地抓扯自己的头发,力气大得指甲快要陷进头皮里。
韦枫痛苦了这么久,终于做下这个惨烈的决定,可求生的本能还是在最后关头占据上风,他后悔了。
不接受治疗他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而接受治疗他要面对军事部的无形暴力,他才服役三年,连现在的程度都无法忍受,将来大概率难以善终。
“我不想死……”
韦枫意识混沌,一声声哀求般的低喃放大数倍地钻进解意耳朵里,像一张巨大的密网罩下来,让他无处可躲。
他的齿尖重重一错,舌尖立刻泛出血腥味,在那股疼痛里,他打开光脑,找出一张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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