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尼姑庵前院,李凤鸾套了一件小尼姑的素色大衫在红色宫装外,脚上穿着尼姑新纳的牙色布鞋。

“借住一晚,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还请师太收下镯子,算小女功德一件。”

为首的尼姑并未接下玉镯,俯身行礼,“昨夜庵中并无人来过,自不该有物件留下。”

“师太有心,此恩小女铭记在心。”

陈鸣和在院外等候,见李凤鸾走来时,将手镯套回手腕,心下明了,“她知晓你身份,不收反倒是好事。”

李凤鸾急走两步,停在陈鸣和身边,“人心难测,我们尽快下山。”

陈鸣和背对着她,蹲下身子。

“我自己能行的。”

他拍了拍肩头,“你走过最远路也就是栖梧宫到御花园,还没有下山的一半远。”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她嘴上说着自己走,身子却诚实的趴在了男人的背上,“去城东的枝上青茶馆,拿了路引,我们便出城。说起来,我还没有去过汴梁以外的地方,甚至连汴梁城里都未好好逛过。”

她的鼻尖点在陈鸣和的颈上,“你好香,是什么味道?”

他低头闻了闻,“什么味道?皂角?”

“不是,第一次见你时,我便闻到了,像是从山间吹来的秋风。”

陈鸣和有些惊讶,“第一次?”

“圣德十年,芳秀宫大火,你不记得了?”

他笑了笑,“那是你第二次见我了。”

李凤鸾的手指轻轻摸着他颈后露出的一截粉色伤疤,蹙眉想了片刻,“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便不记得了,以后会有很多的回忆,不差这些。”

李凤鸾仿佛蔫了的花朵,头无力的枕在他肩上,闷声闷气,“可是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陈鸣和故意作对似的,颠了颠背上的李凤鸾,“为什么不会是你?”

“总不能因为我生的貌美,你一见钟情,跑到暗阁,一下子磋磨了九年的光阴。”她赌气道:“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

李凤鸾偏头看向他,又担心他胸前的伤口,又气他什么都不肯说。

陈鸣和看了看她脚上晃晃悠悠的鞋子,“到了山下就放你下来。”

李凤鸾幼时曾被宫里的老嬷嬷裹过脚,后来元妃说这是违背天性的陋习,便不让她裹脚了。虽然先前裹了半年的脚没有伤到骨头,但还是影响了正常的生长发育,李凤鸾的个子不矮,脚却同龄人的小很多。所以,今晨找了整个尼姑庵也没有一双合脚的鞋子。

李凤鸾不喜欢穿鞋子也是因为幼时裹脚太痛了,不喜欢脚被束缚的感觉。此刻大了些的鞋子堪堪挂在脚上,她倒是十分惬意。

“你胸口还未换药,去了茶馆,找个大夫来看看。”

他轻声回道:“无须大夫,换个药便好。”

“我知道有多痛,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李凤鸾用头蹭了蹭他的颈项,分明上一秒还在炸毛,此刻却像只讨主人欢心的小猫。

陈鸣和偏头回应了下,唇边笑意不止。

到了山脚下的街巷,卯时过半,街上已经有人往来了,陈鸣和如约将李凤鸾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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