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徐浩走远,阮梨才硬着头皮解释:“我同事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了,我等下就和他解释清楚。”
见霍砚舟一动未动,她又连忙道:“您是不是还有其他事,不用管我,我……”
“吵架了?”
“啊?”
反应过来霍砚舟的言下之意,阮梨抿抿唇。
霍砚舟是霍明朗的小叔叔,她要和霍明朗分手,取消阮霍两家的联姻,或许作为霍家话事人的霍砚舟有权知道?
“抱歉,六叔,我可能……”阮梨低头,声线很轻,却很坚定:“我不会和霍明朗结婚了。”
周遭静寂。
时间仿佛被拉长,偶有行人经过,低声交谈着什么,还有树桠上啾啾的鸟鸣声。
两家联姻,消息早已经在整个京北的权贵圈传开,订婚晏的礼服如今就挂在她的衣帽间,两家重要宾客的请帖也都已经都印好了,这个时候她却说要取消婚约——霍砚舟是不是也觉得她把婚姻当儿戏,把两家这些年的情谊当儿戏。
可是,不是的。
她也不想的。
阮梨忽然就觉得很委屈,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可看起来她就是那个最不懂事的。
她吸吸鼻子,再开口时就带了点小情绪,“我知道……”
“嗯。”
很低的一个音节,像是堪堪才从她方才的话里回过神。阮梨抬眼,不期然地和霍砚舟四目相接,隔着薄薄的镜片,她看不懂他漆黑眼底的情绪,却觉得那湛黑的眸底像是匿着狂风骤雨,几乎将要她卷进去。
“阮梨,上车啦!”不远处miya冲她招手。
阮梨有些抱歉地冲霍砚舟点了下头,“您可能觉得我太小孩子了,把婚姻当儿戏,也没有顾及……”
“先上车。”霍砚舟打断阮梨的话,沉沉的视线压下来,“其他的事,我们晚点再聊?”
旁人口中的霍砚舟从来理性自持,从来不会把感情和工作混为一谈。阮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踩在了他的雷区,只点点头,“好。”
这一行考察的重点是青溪古镇的老镇。如今的古镇是为了促进当地旅游业新修的,而小镇最初的风貌还在四十公里外。
下午一同调研考察的还有市县领导,行程过半,又有人匆匆赶来。miya一路跟着阮梨,和她咬耳朵,“看到没,我们苏省的书记,一把手。”
来人正在和霍砚舟交谈,似是熟稔。
“我刚才路上偷偷上网搜了一下——”miya八卦的视线落在霍砚舟身上,“好家伙,来头可真不小。”
阮梨没接话。
霍家百年前就是京北望族,何止来头不小。放眼整个京北,能与之比肩者不过二三,更多的信息,网络上根本搜不到。
众人行至一处废弃的官窑,有人科普起青溪古镇的历史。
这座坐落在苏南的小镇发迹于瓷器烧制,最初为民窑,后来专门为宫廷烧制御用瓷器,烧瓷制瓷也随之成为当地最重要的产业。只是到了近代,时局动荡,当地的制瓷业跟着开始衰败,“青溪瓷”也渐渐淡出了大众视野。
“如今老镇还有不少手艺人,祖上都是官窑的匠人。青溪瓷是有底蕴的,只是缺少了机会。”镇上的一位负责人道。
阮梨走在队伍的中间,忍不住伸手去摸那些古老的墙砖。这像是一场和历史的对话,每一道纹路都镌刻了千年的风雨和一代代烧瓷人的工匠精神。
“阮老师有什么想法?”有项目方的人问道。
阮梨敛眸,似是想起什么。
“说来也巧,我在京北博物院修复的第一件文物就是明末时期的青溪瓷,一尊青瓷长颈瓶。我的老师当时就告诉我,青溪瓷,其形纤巧,其质薄韧,釉色润泽,瓷中上品。”
早春的古镇午后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潮湿。阮梨穿一件天青色的长裙,绵软布料掐出细而柔韧的腰身,她就站在这千年古窑旁,眉眼淡然,粉黛未施,和这蓄了水气的江南烟雨地格外相和。
霍砚舟的视线也落在阮梨身上,听她娓娓道来第一次修复古瓷的故事,讲古法技艺的传承和振兴,讲千年青溪古镇的涅槃之路,讲新兴业态和小镇民生的可持续。
原以为她只是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却没想到心有丘壑,还兼备了文人的济世之心,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霍砚舟看着阮梨,心中反复默念着她起初的那句话——其形纤巧,其质薄韧,釉色润泽,瓷中上品。
说瓷,亦说人。
徐浩站在一旁,八卦的视线从阮梨瞟到霍砚舟,又原路扫回来。
嗯,这位霍先生眼底满是浓浓爱意,看来是哄好了。
阮梨不经意抬眼,堪堪触到霍砚舟的视线,那么直白,毫不避嫌,薄薄镜片后一双漆黑的眸子敛着她看不懂的深浓情绪,浓烈得让她心尖一颤。
阮梨蓦地低眼,便听有人赞道:“不错,不愧是蒋老的得意门生。”
说话的男人年近五十,正是后来才到的苏省的一方父母官。
阮梨羞赧,听那人吩咐秘书将她的观点写进这一次的调研纪要中。
一行人继续前行,徐浩又凑过来,冲阮梨竖了个大拇指。从前就听说这个师妹有两把刷子,今天可算让他见识了。
徐浩被阮梨的专业折服,却也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八卦魂。
“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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