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远处徐徐升起一轮红日,金光照耀人间,惹来无限金玉流波,润色滑浓,映照出我面上两团红晕,飞入花丛,仿佛春色乍现,娇柔百媚,银灰色曳地九丝罗长裙亦闪出无限光波,溢彩流光。
“妾妃今日醒得早,闲来无事便至此处奏琴。”我依言答道。
他点点头,颇有兴致地看着我,“原来如此。适才朕看你之琴技,不知你可会‘满庭芳’?”
踟蹰半刻,想起这首林母时常演奏的曲目,我低眉掩饰,“妾妃不过略知一二,算不上熟练。”
“为朕奏一曲如何?”皇帝语气颇温柔,面色和悦,连带着长袍上的纯金线亦泛滥出一波柔和的光泽,在日光的照射下,宛如金粉般烁烁其辉。
微一踟蹰,思忖片刻,我欣然应允,正一正衣裙,纤手成曲,珠玉音调,素琴遗音声悠悠,美景如画鸣啾啾,仿若天地为之动容:
刻玉玲珑,吹兰芬馥,搓酥滴份丰姿。
缟衣霜袂,赛过紫辛夷。
自爱临风皎皎,笑溱洧、芍药纷遗。
藐姑射,肌肤凝雪,烟雨画楼西。
开齐,还也未,绵苞乍褪,鹤翅初披。
一曲毕,我谦卑道:“妾妃技艺浅薄,难登大雅之堂,有辱陛下尊耳,还请陛下恕罪。”言论间,袖中无意掉出娘亲所赠、绣有合欢相思树的丝帕,合欢如云,纷飞缥缈,甚是自在。
“你过谦了。”愣愣地一壁说着,皇帝余光瞥到,捡起丝帕,神色微微诧异,注视着丝帕,似在迷醉。
良久,我诧异起来,轻轻叫唤几声。
皇帝恍惚间回神,轻咳一声,吩咐秦敛道:“取烧槽琵琶来,赐予婉姬。”言毕,笑吟吟看向我。
烧槽琵琶即焦尾琴,与齐高公“号钟”、楚庄公“绕梁”、司马相如“绿绮”合称“四大名琴”。琴名直白无华,但经历非同寻常,系东汉名人蔡邕所创制。《后汉书·蔡邕列传》云:
吴人有烧桐以爨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焦,故时人名曰“焦尾琴”焉。
······
‘婉姬’二字一出,莺月登时泪眼喜极,我亦受宠若惊,心念道:昨夜素婉仪为诸妃瞩目之焦点,好歹有琽贵嫔庇护。然今朝我无人提携却为众矢之的,只怕椒房殿内,无数嫔御会将之前针对素婉仪的嫉恨转向我,想必定以侯昭媛、墨丽仪之流为最,且肆无忌惮。待中宫与琽贵嫔得知,不知她俩会如何······只怕来日道路注定不平了······
不动声色吁出一气,我福身垂首,语气为难道:“谢陛下隆恩。只是妾妃尚未侍寝,着实不宜——”
“昨夜素婉仪如此,早先的墨丽仪亦如此,有何不可?何况朕意已决,何人敢有异议?”皇帝扶起我,温和道,情深款款,日光照射下,白皙的面容如牛乳一般甘甜鲜嫩,令人回味无穷。
瞥见倚华眼神饱含关切与担忧,我心下忡忡之余,亦暖暖入怀。
秦敛闻此命令,一时怔住,半晌方躬身道:“是。”再抬起时,面上已堆满笑意,打个千儿,对我恭敬行礼,“恭喜婉姬。”一壁领着人往库房取琴,一壁吩咐小内侍传旨御殿。
皇帝将我扶起,柔声问道:“不知婉姬唤何名?”
我柔婉道:“回陛下,妍姬姐姐与家中亲眷皆唤妾妃小名密华。”
“既如此,朕便也唤你娥皇罢,倒配得上‘丰姿秀丽,骨骼修长’八个字。”言论间,拥我在怀,沉醉迷离。
半晌,“陛下,可否松一松?这,着实不合时宜。”我为难低声,面颊滚滚,遍体发烫,玉手红朱,长甲嫩粉,娇羞涩涩。
“也罢。”皇帝微微一笑,松开了手。
我逃也似地赶忙脱离皇帝身旁,落座对面的石凳上,端起五彩琉璃茶盏,啜饮茶水,几乎将脸尽数埋没里头,以此来掩饰不安而慌乱的心神。
此举落入皇帝眼中,露出爽朗一笑,清脆的笑声如深冬朱砂梅般醉人带色,红彻心底。
心乱如麻之下,我暗觑一眼对面,只见皇帝容貌面若羊脂白冠玉,桃花双眼似深渊一般,迷离勾魂,直欲将人吸入深渊一般,令人心跳砰砰作响。
顷刻,秦敛回来复命,身后跟着两个内侍,面色郑重,合力端着一把古琴,雅致风韵:琴弦清凌锃明,泛着碧色深刻;琴身古朴而沉稳,简明而内蕴,仿佛一块夜间墨玉,烁出华丽玄漆。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