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蹙眉一番,随即舒展开,镂芍药银凤步摇上垂下的丝丝碎珠流苏微不可见地摆动一番,抖擞出一丝不悦,琽贵嫔嘴角含着安慰笑意,温声安慰道:“婕妤可谓大度得体。若她再有玩笑话,婕妤想听便听几句,若不然,也别委屈了自己,告知本宫,本宫自为你做主。”
“妾妃谨记娘娘教导。”我颔首答应下来。
“只是娘娘——”瑡玟在旁担忧而视,仔细打量着我脸上的巴掌印,于心不忍地回道:“奴婢瞧着,到底请御医来仔细瞧一瞧为好。”
琽贵嫔侧头透过面纱,仔细瞧了瞧我的面容,对瑡玟笑道:“你瞧本宫糊涂的,快唤陶札来。”言论间,纬锦华丽的裙摆拂过嘉德宫仪门内的大理石砖,发出唦唦的声响,仿佛上头的孔雀鸣叫起来,声音清澈悦耳,拉我进了穿堂,落座圆桌旁絮絮安抚。
经琽贵嫔的安排布置,穿堂内摆设清简而各得其所,并无一丝累赘之物,实乃闲话漫漫之处。
待陶札入内,不过一年轻男子,样貌寻常,然则眉眼颇温和如玉,行礼道:“参见琽贵嫔、林婕妤。”
“起来吧。”琽贵嫔温然吩咐他起身,宫装上的百子图案随着抬手的动作,灵动活现起来,口中径直道:“无须多礼。陶札,你且来瞧瞧林婕妤面颊可无碍。”
“是。”他应一声,抬头上前。
我半为难地取下面纱。
陶札微微趋前,仔细一瞧,行礼回禀道:“回禀娘娘,林婕妤面颊无恙,只因肤色过白而仍旧未褪色,只需好生休养即可。”
“那便好。”言毕,琽贵嫔示意瑡玟引陶札出门,转而对我温声和气道:“婕妤且忍一时,来日本宫定为此事为婕妤讨一个公道。此事若现下便追究,处罚过重恐伤及皇嗣;处罚过轻,则不足正理——婕妤理当明白此中轻重。”目色意味颇深,眉间的乳白色凤尾飞云芍药花钿亦显出几分鲜红色的深刻意味,似含带了几丝女子生产之时的血腥之气。
我乖巧颔首,语气颇自伤,“谢娘娘。然来日陆贵姬乃皇嗣生母,娘娘纵有此心,到底架不住妾妃身份低微,无能与皇嗣相较。”言毕,小心翼翼暗觑琽贵嫔神色。
我此言明面上指自己位分不如陆贵姬,背地里则指琽贵嫔对陆贵姬无论当前、日后皆无计可施。
果然,琽贵嫔不过面露一丝不悦、微微皱眉便舒张开来,和气劝慰道:“婕妤此言可就自降身份了。御殿中,向来风水轮流转,并无定论,着实不该妄自菲薄。”
“承娘娘吉言。”我福身行礼道。
“说来中秋已近,不知妹妹可想好法子博得龙颜大悦?”琽贵嫔轻笑道。
“妾妃不过蒲柳之姿,如何能博得龙颜大悦?”我低眉谦虚道。
“纵使妹妹谦虚万分,到底架不住陛下亲选的天姿国色,就连本宫瞧着都觉着妹妹来日定可平步青云。”她微微一笑道,言至‘定可’二字,则显出意味深长之意。
我闻言,心下咯噔一声,不由得想起初次觐见嫔御那日,中宫所言之语。
如此闲话家常一番,琽贵嫔便去了,余我孤身琢磨、细细思量‘定可平步青云’六字到底何意。
中秋礼仪繁复:自清晨起,皇帝赐宴朝臣。未时,中宫于椒房殿内偕所有嫔御贺皇帝喜庆。阖宫同庆后,原该中宫领贵姬并以上品阶的嫔御向帝太后道喜,然因帝太后喜静,不愿受搅,由此免了此礼。
倚华却曾解释:帝太后早年喜好热闹,颇厌静沉如佛堂之流。
是日,早起向琽贵嫔道贺,膳后小憩,湮没贺喜人群中,由中宫领着遥遥一望,向上首的皇帝依礼道贺,转眼便是宫宴。
满月疑霜雪,林栖见羽毛。此时瞻白兔,直欲数秋毫。皎洁明月在漆黑夜空中似一颗夜明珠,洒下祥辉光芒,耀眼柔和,宛如一口玉盘,柔和清冽,似一块浮冰应和月光,碎洒凡尘。御殿之内灯火通明,红绸彩缎,歌舞不绝,声乐连绵,一片喜气洋洋。
赴宴前,我换上一袭草绿色银丝湘绣芙蓉含苞缀翠叶轻纱齐腰襦裙,臂间挽一条葱黄金线湘绣梧桐披帛,以绿宝石跳脱固住,喜庆而不出挑,温润的光泽暖到人心坎儿里;飘逸洒脱的流苏髻上一对雕芙蓉翡翠祥云纹银簪,碧浪清流,两串绿玛瑙米珠流苏耳铛,显出唇不点而薄、面不施而淡之态。
御殿宫规:唯主位及以上嫔御可同时佩戴两支步摇。
当下若只戴一支步摇,舞蹈时则显得不伦不类,是而我花了心思,软硬兼施下由伊掌衣出言、高司衣出面,令司宝房打造一对雕芙蓉翡翠银簪,左右插于髻上。
“主子,您为何不换上舞衣?”穿戴毕,莺月忍不住疑惑问道。
“穿戴这件舞衣过于繁琐,不利行走,至曲水殿再换上亦不迟。”我淡淡解释道。
寝屋内,朱漆描金淡朱玫瑰枝叶樟木衣架上,素手拂过薄纱舞衣,素白银丝雪绢为底,白皓无暇,上绣几片鲜红芙蓉花瓣,如三两滴血珠斑驳其上,碧枝曲折有度,刚中带柔,系前晚悄悄送来,乃飞凡得了伊掌衣指点,细心钻研方绣成,感叹一声,吩咐道:“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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