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很快就在一幢别墅面前停下,老头还是和当初第一次见面那样, 在门口乐呵呵的笑着,看着我们下来,立马就迎上来,他没有说话, 而是将一张 A 四纸递给我,“爷爷好,这个是做什么?”,我疑惑的问出口 , 爷爷和阿梦说着什么,阿梦打开手机,飞快的打下字,递到我 面前, “ 阿柔,爷爷知道你听不见,手机他不太会用,所以将想说的话都写在上面了”,我低头一看,字迹有些潦草,可我依稀能辨认出那是什么, “ 乖乖,听到你失聪的消息,爷爷很焦急,但也束手无策, 今天你能醒来,我很高兴”,后面还画了一个笑脸,转过头,我看着爷爷和蔼的笑着,真的很想听他叫我,我挽着他的手臂,发现他的手有些颤抖,那他写字的时候得要费多大劲啊, “ 爷爷,见到你我也很高兴,如果能听到你叫我该多好,我在心里默默这样想到”。

爷爷带着我们去他打造的小窝看了看,有我们的房间,还有小猫 小狗的房间,可爱的小老头,竟然还在花园里搭建了各种娱乐设施, 都是儿童版的,有三个很大的秋千,还有一个跷跷板,看起来就像 个小型游乐场,他还神秘的带着我和阿梦去了三楼,将我们的结婚照摆在正中央,上面的是阿梦的父母,下面的是我们,穿着都是一样的,连姿势都是一样的,当初拍婚纱照还是爷爷带着我们去的, 说是想再次重现一下那个场景,看到我就像看到了之前的顾清浅, 我们太像了,像的快要分不清,那时候爷爷还调侃阿梦说和他父亲 一个样喜欢的都是这样的女孩子,优秀,独立,其实当年他也这样调侃过儿子,因为儿子找的儿媳和年轻时候的老伴也很像很像,所以他一直觉得那是老伴再用不同的方式告诉他,会一直在,自己儿子孙子,喜欢的都是那样的类型,只不过一个知书达理端庄优雅, 富有书卷气,一个活泼可爱,俏皮甜美,优秀独立,一个清冷孤傲, 显山不露水,是一个遗世独立的天才,但是无论是哪一个,她们相似之处都是长着同一张脸,也同样的 . . . . . . . 短命,就像是一个魔咒一样, 看着眼前的女孩对着阿梦甜甜一笑,心里酸涩不已,透过她,仿佛 就能看见另外两个人在对他招手,眼里好像进了沙子,老头揉揉眼睛。

“ 乖乖,那边还有”,说完,他对着我指着前方,我挽着阿梦的手臂, 跟着他一起往前走,尽头是一间硕大的琴房,他指指我手里的纸, 滑到最下面的一句: “ 孩子,这是我按照你第一次登台表演的舞台给你搭建的,希望你会喜欢”,果不其然,周围的幕布,一架黑色钢琴放在中间,但琴键竟然是七彩色的,我看着纸张上还有一个箭头, 画的很可爱, “ 孩子,它叫彩霞,是爷爷专门去国外定制的,拿它来送给你”,我抚摸着琴键,就好像我和它是早就认识的老友,它的每一寸,滑腻细致,像少女的肌肤,柔嫩温和,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按下,不用听,我也能知道它的声音肯定美好且动听。

今天他们带我来还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阿梦将手机递过来, “ 老 婆,我找了医生,等会来给你做一个测量,我们定制一个人工耳蜗, 你很快就能听见了”,我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怕他难得一直给我打字, 索性后来我直接就没说话了,仿佛回到了之前那个孤傲的人,坐在沙发上,愣得出神,爷爷和阿梦说着什么,我也全然不知。

“ 爷爷,我想带着阿柔去看看,阿梦对着爷爷说道,老人深深地叹着气, “ 阿梦啊,小雅现在这样,出去的话要是路上病复发,该怎么办,将小雅带去医院,用药,没准能够延缓一下”,“ 爷爷,没用的, 我们去过了,上几次她晕倒,就已经去过了,医生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可能在不经意间,她就会离我而去了,老头难掩悲伤情绪,泪水一点点晕染上来, “ 这孩子怎么让人那么心疼啊,阿梦,爷爷很想救她”,阿梦听到爷爷的哭腔,他比他还难过, “ 爷爷,我也不想,可我们都无能为力,你别忧心了,会伤身体的”,“ 还说我,你看你,看着比以前瘦多了,都长白头发了,你要振作起来,她需要你,季 ” 如梦点点头,努力的不让自己掉眼泪,看着一旁发呆的我,张着嘴,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他有些难过的跑出了门,爷爷在身后叫了好 几声,都没有回来,我猛地站起来,想看看他究竟在干嘛。

爷爷又指了指手里的纸,上面那句话: “ 孩子,今天留在这里吧, 爷爷想和你们多亲近些,“ 好啊”,爷爷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晚饭爷爷特地吩咐厨房给我做了很多好吃的,我胡吃海喝的样子,全然没有他们刚见我那会那样冷淡,基本连饭菜都不会动一下,现在的我可谓是像厚脸皮一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阿梦帮我夹菜,手机的字不断送过来, “ 不急不急,没有人和你抢”,“ 味道怎么样,是不是没我做的好吃,“ 好吃就多吃一点,不过慢一些, 呛到就不好了”,可能是次数多了,我有些烦,等他再次准备递过来时, 我就趁着自己听不到的这个机会,开始大声训斥起来, “ 你能不能不要干扰我,我都知道,让我好好吃饭”,阿梦无奈的摇头,手机 ” 举起, “ 我担心你嘛,别那么凶”,我转头问爷爷,“ 我凶了吗?很凶吗? 那我管呢,反正我听不见,哪怕房顶塌了,谁也别干扰我,让我专心吃饭不行吗?”,老头很开心的笑着,我猜那小声一定很爽朗,不然嘴巴张那么大,笑得前俯后仰, “ 好好好,不干扰,阿梦,你别打扰她了”,男人耸耸肩,只好作罢。

我美滋滋的吃着大鱼大肉,好久都没那么痛快了,今天下午发呆, 我就是在想,反正都要死了,那我放纵一下没事吧,想把我没做过 的都做一遍,比如从今晚的晚餐开始,果然,当我撸起袖子,抬起腿踩在凳子上,双手拿着大骨头,使劲啃咬着上面的肉,两个人一 直愣愣的看着我,又互相看看对方,这小雅是被夺舍了?用这样的躯体,做一些粗人做的事?和自己印象中的高冷的女孩怎么哟徐偶 尔不一样, “ 别看了,好好吃饭,不然我全部都吃了”,我出声道,阿梦低着头,开始怀疑是不是本来的阿柔暴露本性了,现实里的她确实不会这样做,但梦里的阿柔会啊,想法纯粹简单,做什么就做, 反正就是就是那句格言: “ 活着比啥都重要,少操心就多活几年”,不过不管她是梦里的还是现实的,总之现在都是他的阿柔,无论她是 什么样子,他都爱她。

想起那句:人生苦短,那就不活了。 我宁愿做一个撑死的,也不 是等死的,语气郁郁寡欢的活着,倒不如开心大笑,反正一天也是等死,两天也是,那就索性痛痛快快活一天。

可我那样想,也是那样做,心里却没有很开心,我一直觉得那样很别扭,最后还是变得安静, 一直到医生来,我都没有说话,阿梦已经问了的很多遍, “ 老婆,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是不是没有吃开心”,“ 没有,只是有些不喜欢那样的自己,阿梦,我试过去换个方式活着,可我觉得好累,那不是我啊”,我抱着撑着的肚子,难掩痛苦的神情,男人似乎也察觉了,将手放在我的肚子上,轻轻地揉搓着,手机的文字还不忘送过来, “ 没事,那就做自己,无论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你说的,我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发疯”,男人轻笑起来,觉得此刻的她真是可爱,似乎在哪,她都是那个她,本质上是不会变的,会胡说八道,胆大, 性子直爽,有话就说,从来不憋着,这几点还是从来没有变过。

医生在之后被管家带进来,看见是我都有些微愣,难道是认识我吗?坐在对面和阿梦聊着治疗耳朵的事, “ 季小少爷,你妻子的病情我也知道,这是这个遗传病后期都会有的后果,慢慢的变得不认识任何人,晕厥的次数和时长也会越来越长,要做一个人工耳蜗当然是可以的,只是那意义并不大”,阿梦笑了笑,“ 没事,我只是想要她能够听见我的声音,那就足够了”,医生很惋惜的看了我一眼,心里直直感叹道:太年轻了,在医院生老病死都是看过许多,可她,让他有了很想拼一把的心,哪怕知道没有可能, “ 我最近打算成立一个小组,专门针对这个病毒做研究,想要你妻子的配合,请问可以吗?”,男人有些犹豫,毕竟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他不想她那么折腾,但还是要问问她的意见。

看着他神情有些复杂,打在手机上的字,删了又删, “ 是有什么事吗?” , 我出声道,他点点头,看了看医生,我想那是有关我病情的事吧,不然他也不会这样,医生却率先将手机递到我面前, “ 傅小姐, 针对你的病情,我想要研究一下这个疾病,但需要你的配合,可以吗?”,转眼垂眸,眼神里的墨色更加沉重,心思云翻暗涌,要去吗?也算是做贡献了不是吗?可最后的日子,我不想去医院, “ 医生,我很想帮你,可你也知道我时日不多,我想要平静的活着,和阿梦一 起,两个人度过,就足够了”,医生拿着手机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又打下文字, “ 对不起,打扰了,助听器我很快就能送过来”,站起身, 和阿梦还有爷爷道别,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越来越记不清事了,我原本想着去楼上的琴房看一下,但脑子里搜索一下,却发现,记忆好模糊,什么也想 不起来,只好站在楼梯口旁,来回踱步,看着女孩在那有些懊恼的神情,阿梦起身径直走过去,黑色的文字冒着甜甜的气息, “ 老婆怎么啦?可以和老公说的哦,“ 我想 . . . . . . . , 我想”,我想干什么来着,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见我努力想回忆但却说不出话的样子,他握住我的手,已然已经猜到了, “ 还是到了这一天了,没关系,把我忘了都没事,我会在你身边一遍遍告诉你我是谁”。

没有再多想,阿梦领着我去了卧室,在我洗完澡出来,他还是和往日那样,拿过吹风机,轻柔的帮我吹着头发,他似乎是在低语什么,可是现在的我听不到他说什么,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每一次听见总会像喝醉酒的小孩,头脑晕乎乎的,我特别喜欢他趴在我耳边呢喃,说着动听的情话,只能感受到热风在空气中的热流, “ 我已经想好了,阿柔,如果你离开了,我也会跟着你去的,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孤独一个人的,无论生死,我和你都不会再分开”,倘 若我能听见那天他的话,一定会阻拦他,断然不想他会在我死的那天,在我们一起生活的地方,用刀狠狠刺向自己的心脏,看着自己 的血洒满一地,静静的等待着死亡,含着笑,离开了人世。

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他搂着我睡觉,后颈上有些湿润的感觉, 他哭了,腰间的手微微收紧,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抽搐,我翻过身,夜色里,看不清男人的脸,但我的手能摸到那一片湿润,帮他拭去泪水, “ 阿梦,不要哭好不好,我不喜欢哭的阿梦,就算 . . . . . . . , 就算那天真的来了,我的心里依旧不会忘了你”,他是在担心我会忘了他是吧,男人把头埋进我的胸口,像个怕被妈妈抛弃的小孩,滚烫的耳朵,我想他明天眼睛大概会肿吧,半夜里,他好像做了噩梦, 使劲往我怀里钻了钻,害怕的抱着我的脖子,我一夜没有睡着,抱着他,轻轻安抚,哼着小曲,但我忘了,是谁唱给我听的了,我好像正在遗忘着某些东西,记忆里那些对我笑的,生气的,愤怒的, 悲伤的,痛苦的人影逐渐模糊,季如梦,李爸,爷爷,南枫,沐 . . . . . , 再往后的好像真的想不起来了,对了是不是有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 他好像很讨厌我,回忆里他只剩下一个模糊的笑容,眼睛眉毛都看不清了,他是谁,叫什么来着。

翌日清晨,我站在窗前伫立许久,外面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秋雨, 不大不小,映衬着远处黄黄绿绿的山丘,丝丝白雾慢慢升腾,里热外冷的温度差,很快,窗户上就覆盖上一层薄雾, “ 天要冷了,冬季就不远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雪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白的感觉,我不惧寒冷,享受着大雪散落大地的感觉,就好像白色的精灵,我每年都期待着冬天的到来,就仿佛我和它有一个约定,冬月初一是我的生日 , 这一年,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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