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个月,我告别了作为老师的生涯,递交辞职信的那天,校长还特意拉着我一起和老师们吃了饭,大家都当是团建了。
天气很晴朗,一贫如洗的天空似乎是为了要迎接某个重要人物, 我穿着一袭粉嫩的玫瑰花裙,胸前是照着玫瑰来做的,使用一片片类似花瓣的丝布一点点堆砌出来的,粉色细高跟,蕾丝的蝴蝶扣设计 , 将我的脚踝包裹住,这是阿梦送给我的礼物,某天昏迷的时间 过长,他等的有些绝望,于是找人来替我做衣服,裙子是他设计的,说是希望我永远如同玫瑰一样娇艳欲滴,生动美丽,我不知道自己将会死在那一天,身体一点点就像被掏空,我的记忆力,听力也慢慢的丧失,到最后我会变成一个聋子,在无声的世界里,独自等着死亡来临。
“ 小傅,你今天可真美啊,你老公呢,没和你一起来吗?”,一个老师在旁边说道,很显然,听力逐渐下降的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也没有反应过来, “ 小傅老师,陈老师和你说话呢?怎么没有反应啊”,于静老师在我旁边身侧,疑惑地问道, “ 哦哦哦,抱歉,陈老师,我最近耳鸣,有些时候听不到”,她大手一挥, “ 哎呀 . . . . . . . . 你 . . . . . . . , 要不还是去 . . . . . . . ” , 传过来的声音一阵一阵的,有些词我压根就没听到, 但我大概能猜到,说的是希望我上医院去看看,我只是淡淡的点点头。
张老师拿着酒杯过来,说是要和我碰杯,我半天都叫不出他叫什么,脑子里使劲搜索,但就是找不到,他到底是谁?为了缓解一直没有回应他的尴尬,我只好也拿着杯子,和他碰一下, “ 嗯嗯,很高兴认识你”,张老师显然很错愕,因为开学第一天,我和他是最开始认识的,现在说这个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刚见面呢,男人颇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一饮而尽, “ 那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这句我听清楚了 , 点点头,以表心意。
聚会上,还来了很多人,但我发现,认识的,有记忆力的只有几 个, 大家都在问我干得好好地,为什么要辞职啊,我只是简单一句, 生活计划有变,其实我听不到,这对我上课来说,会是一种折磨,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弹错,也不知道自己说的究竟对不对,面对琴键, 哪怕我在熟悉,也变得有些不自信起来,总是一遍遍问自己,到哪里了,在弹什么,我的世界一下子有声音一下子声音又都没有了, 就像暂停键,一下子固定住,一下子又乱飞不止,那日画画的小女孩又来找到了我,拿着自己画了很久的鱼跃龙门,那么小,竟然都 知道要用颜料,一点点上色,金黄色的鱼鳍,交织着鲜红轻薄的鱼尾,就好像穿着盛装出席的小说女主,高贵优美,无可挑剔。
“ 傅老师,送给你的,祝你和这个鱼一样,一往无前”,她软糯的声音,甜滋滋的叫着我,无法抵抗她的诱惑力,弯下腰,双手接过她 的画,夸赞道: “ 绵绵以后肯定是一个特别出色的画家,老师很喜欢, 你也要和它一样,跨过那高高的龙门,成为自己最想要的人”,小女孩懵懵董董,迷离的眼神给到我,我揉揉她的脑袋,心里说道: “ 希望上天能够眷顾你,一辈子平安喜乐”。
孩子的世界是很简单的,在他们眼里,大人每每都喜欢皱紧眉头,紧闭双唇,什么事都不说, 习惯性的说没事,那样子很别扭,不像他们,没有糖吃时,就哭闹, 被其他人打骂时,可以上绝不退缩,他们的世界里,哭一哭就什么都过去了,所有的烦恼事全部抛诸脑后, “ 傅老师,妈妈和我说,开心是一天,不开心是一天,人生很短,不要浪费时间”,每每看到小 孩的父母都会成群的在校门口等着他们,我就会心生羡慕,我也好想拥有一次不缺席的家长会,父母陪伴的游乐场之旅,一出校门口,迎接我的不是冷冰冰的铁门,而是父母温馨的笑容,也好希望被赞扬一次,被他们好好疼爱一番,可那些终究只能在梦里才能实现了。
今天的老师们,都在和我说着道别的话,和我玩得好的郭芳,还在一旁偷偷抹眼泪,因为只有她知道,我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好几次都是她带着晕厥的我去医院,得知我是遗传性还无药可医的疾病, 她也才知道为什么我会时不时忘记上课,忘记班级怎么走,甚至有 时忘记她是谁,阿芳对我很好,两家住得也不是很远,一有空,她也喜欢来别墅听我弹琴,会是和我一同泡茶,浇浇花,生活很是惬意,万万没有想到看起来健康的我,竟然承受了那么多痛苦。
“ 小雅,你打算去哪?”,所有人都开开心心的离开聚会,大家都觉得这就是一场送别同事会罢了,没有放在心上,生活嘛,总有些人 来匆匆去匆匆, 日子一去不复返,人也一样,不会永远停留在某一 个地方,生命里总会遇到下一班车的人。
“ 我和阿梦打算去见爷爷, 然后 . . . . . . ” , 最后的话我始终都说不出,我相信,阿芳懂的,她小声呜咽起来,就像儿时因为思念远在他乡的父母,她扑进我怀里,一遍遍说道: “ 小雅,不要放弃好不好,一定会有办法的”,“ 嗯 ~ , 阿芳,如果我真的走了,能拜托你一件事吗?”,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眸,眼角的泪水不断滑落,重重的点点头, “ 帮我照顾好阿梦行吗?那个傻瓜, 我怕他会寻死,如果你真的愿意的话,那么我同意你们在一起结婚的 ,其实我也知道你对他是有爱意的”,初见阿梦时,阿芳的眼神属实算不上清白,一开始和我玩得好,我也知道是想要多接触阿梦,但当知道我们是情侣,她立马跳开,作为朋友,她还做不到去抢朋友的男朋友,所以那份心意也只能放在心里,我们结婚时,她是我 唯一的伴娘,也是唯一一个接下捧花的人,我相信她会对阿梦好十 倍百倍,但我也很清楚,这个想法很自私,让她去照顾一个不爱她的人,一辈子她都不一定得到幸福,阿芳和我相拥很久,此一去, 只怕是再也见不到,下一次见面,可能就是我的墓碑上了。
所有人都走了,我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背影一步三回头,只是微笑摆手,再见!我亲爱的朋友。
一辆车很快就停在门口,我结完账,从餐厅里出来,看着熟悉的人依靠在车窗旁,难得的是沐植和南枫竟然也在, “ 嗨,亲爱的小美女,请上车”,沐植和南枫为我打开车门,我没有动,只是笑着,阿梦走上前来,做出绅士礼,伸出一只手,温柔的说道: “ 亲爱的老婆大人,请上车”,我满意的点点头,在三个人的保护下,坐进后座,阿梦和我一起,沐植开车,南枫坐 在副驾驶,沐植要开车前,噘着嘴对南枫撒娇道: “ 老婆,我要能量”,南枫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呼过去,命令道: “ 好好开车,不然滚蛋”,沐植 “ 哦 ” 的哀嚎一声, “ 家庭暴力,你们看到了吧,他在家就喜欢这样对我”, 我和阿梦在后面很给面子的没有笑出声,阿梦还不忘补一句: ” “ 那告诉我们有什么用,我们又不能打你老婆,沐植一下子脸色变得严肃, “ 那不可以,我老婆只能被我欺负,谁都不能动他”,我和阿梦互相看一眼,很默契的 “ 哦 ~~~” , 拖长尾音,就是故意让他们多想, 南枫的耳尖肉眼可见的红了,把沐植转过去的头掰回来, “ 你闭嘴! 让你开就开”,偏偏沐植还贱嗖嗖的笑着,像个娶到媳妇的傻子, “ 你就说是不是吧”,啧啧啧,这是要欠揍的样子啊,看来某人今晚是要睡地板咯,我和阿梦看着好戏,一副吃瓜群众的样,巴不得来个果盘,再说上几句:“来来来,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南枫羞红的脸已经快把他煮熟了,那狗男人就是故意的,就是想看自己恼羞成怒的样子,给他胳膊就是咬上一口,看着他有些狰狞 的表情,我都觉得疼, “ 嘶 . . . . . . 嗷,老婆 ~ , 不带你这么玩的,这叫谋杀亲夫”,“ 我数三声,给我闭嘴,赶紧开车,“ 不行,咬伤咯,开不了”, “ 三”,“ 你数也没用,我真的手疼,南枫的脸色变得铁青,“ 二”, 几乎是咬牙切齿,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字,沐植眼见风向不对,完了完了,玩大了,赶紧搂住南枫,索要亲亲, “ 哎呀哎呀,老婆不要数不要数, 我马上开马上开,消消气,等会我给你买皮肤”。
车很快就开了,哎呦,这南枫还真是给我上了一课,男人就该这么管着,我视线一撇,眼里的玩味十足,或许我也可以这样,察觉到眼神杀,坐在旁边的男人,不禁有些冒冷汗,对上女孩的视线, 男人嘿嘿的笑着, “ 老婆,我们不需要,这样就很好”,“ 切 ~” , 没劲,我小声抱怨,南枫在前面幽幽的说道: “ 小雅,阿梦那样的,不会像沐植一样贱兮兮的,所以你不用担心”,被提到名字的某个男人,在心里翻着白眼,哼!在我面前夸别的男人,好好好,之后三天,你就别想下床了。
等到车停了,我才知道他们原来是带我去看落日,沐植和南枫刚 回来就知道我的事,都很担心,所以特地来陪陪我,S 市别名被称作太阳之城当之无愧,开车一直往西边走,能够追赶太阳,阳光倾泻下来,满地黄金,停下车在海边沙滩,可以静静看着夕阳的变化,太阳一点点沉没下去, 火红色染尽半边天,把人的脸都照得暖暖的,我脱下鞋子,追赶着 海浪,大多大多的浪花被重重的拍打在岩石上,夹带着夕阳的晕染,白红相间,晚霞在天空不断变换着形状,像大象,像小狗,像两个 依偎的爱人,沐植搂着南枫,我靠在阿梦肩头,一齐看着那轮金黄, 慢慢消失殆尽, “ 阿梦,你知道吗?我以前从来不相信下辈子的说法,甚至我希望自己不要有下辈子,可是你的出现,让我相信了前世今生之说,唯有你,我希望有下辈子”,男人能感觉到女孩的异常,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没有规律,眼皮也是很努力的撑着,不想闭上, 忍住心里的悲伤,男人哑着嗓子,发出低沉性感的嗓音: “ 那下辈子 我还来找你,你要等着我好吗?我不会再让你受伤, “ 嗯嗯,我相信你”,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感觉到肩头的重量一下子加重,男人知道,女孩已经晕倒了,从鼻子里窜出来的血迹沾染粉红色的裙子, 将本来鲜艳的花渲染得更加娇嫩,男人拿着纸,一遍一遍的给她擦 着, “ 阿柔,这次一定要醒过来,我害怕这是最后一次,答应我,要醒过来”。
沐植和南枫察觉到异样,看着女孩和男人的衣服都已经被血沾染,南枫吓得捂住嘴,沐植紧紧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害怕, “ 阿梦, 我们带小雅去医院吧,越到后期,血是无法止住的”,他们都尝试过去寻求帮助,可都无济于事,目前还没有可以治疗这个疾病的药物 和专家,而且换上这个疾病的概率几乎就是100 个人中只有两个人会患有,更何况,她是家族遗传,还是隔代,就更加棘手了。
“ 是啊,阿梦,我们带着小雅去医院吧,这样再流下去,只怕止不住”, 南枫的声音都染上了几分焦急,他知道严重,但没想到那么严 ” 重, 小雅会不会醒不过来了,可男人只是静静搂着女孩,轻轻地帮她擦着血迹,仔细一点看,就知道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他的心里也在呐喊, “ 为什么止不住,为什么,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一个人活不下去的”。
沐植和南枫对视一眼,决定拉开男人,将女孩带走,可他是护着, 摇摇头, “ 不用了,她不喜欢医院,每次醒来都会闹,我之前答应过她,带她回家,那有她喜欢的栀子花,她说过,闻着花香,她能找 到回家的路”,男人说着说着,泪光泛泛,阿柔,要回来,一定要找到路,我在家等你回来。
他抱起女孩,裙角在微风下,轻轻摆动,粉红色的裙子被染去大半, 男人抱着女孩的背影落在二人眼里,满是心疼,南枫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 为什么呢,他们才刚刚结婚没多久,就要生离死别, 上天对他们好不公平,我看着小雅那样,好难受,老沐,她还会不 会醒来,倘若醒不来该怎么办”,沐植抱着哭泣的他,心也痛极了,他还没告诉南枫,小雅就是之前的江顾柔,是那个他一直都想去看一眼的钢琴演奏家,要是知道,恐怕会更心疼吧,江顾柔,你要挺住,没准你会是那个幸运儿,你还有季如梦,不要把他丢下,作为你的朋友,我希望你好生活着,一辈子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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