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抬头看去,只见一长须中年男子左手提着一个小竹笼,右臂抱着一坛黄酒。

文徵明下意识的紧了紧提着螃蟹的绳子,眼神怔怔的看向前方。

左手微微颤动,连带着他绣着重阳锦菊花的袖袍也跟着抖了起来。

文徵明一双眼眯成了月牙,他打趣道:“风流才子唐伯虎之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怎么老得不成样子了!”

“哼!你这小子十几年不见,嘴上的功夫倒利索了许多!”

唐伯虎两步并作一步,将手上的画笔搁在地上,就大笑着朝文徵明而去。

文徵明弯腰将黄酒和装着螃蟹的笼子放在地上,也快步向前走去,但因动作太快差点就踉跄地摔在地上。

两双枯瘦,但苍劲有力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文徵明笑中带泪,似乎与朋友多年不见的苦闷,就在这一刻被发泄了出来。

他哑声道:“唐伯虎你这小子,怎么到了京城也不和我说一声,还是不是兄弟!”

“哈哈哈,我这不是怕怠慢了文大才子吗!”唐伯虎状若无意地抖了抖肩,但右手微不可察抖了几下。

文徵明重重的拍在唐伯虎的肩上,手掌不觉吃痛,他笑道:“看来你要比我活得久啊!”

两人是发小更是挚友,但人生的际遇却反了过来。

唐伯虎年少成名,不到十几岁才气遍全天下,一朝科举便得中解元。

文徵明少时痴呆,甚至被人断言一辈子碌碌无为,三十岁以前屡试不第。

但五十岁之后,前者借酒水浇愁,后者却纵情于山水。

有明一朝的才子,独文徵明一人活到了九十。

纵观文徵明的一生,真正身体力行地实践的那句话——老实人得天下。

如今这两个挚友再一次京城相遇,都已到了年过半百之龄。

唐伯虎大袖一挥扫掉地上的灰尘,拉着文徵明就坐到了酒馆外的台阶上。

“伯虎,怎么十多年了也不给我来一封信,听不到你的消息,我这心里苦啊!”文徵明声音沙哑,脸上的沟壑也越发明显。

“苦,你的心里?!”唐伯虎一边笑一边摇头。

他轻声道:“我虽未给你送信,却一直看着你这几年的画作。”

唐伯虎挺起身轻咳了两下,声音故作深沉:“也不知是谁嘴上说愁苦,画里却是欢快无比!”

“天气凉了,去城外的石溪约不约?”

“江北的竹亭也不错,快来玩儿吧!”

唐伯虎拉长了声音,逗得对面的文徵明大笑不止。

他伸出双手在空中比划,又顺势搭在了文徵明的左肩上。

唐伯虎一脸出神的望向天边,哑声道:“年轻时大家都认为你先天有疾于智力有损,唯独伯父一直坚信你一定能大器晚成。”

文徵明点了点头,语气中满是感慨。

“儿幸晚成,无害也”他轻轻抿了抿嘴唇,沉声道:“父亲的音容犹在耳边,若无他老人家的苦心栽培,焉能有我的今日?”

“哈哈哈”唐伯虎自嘲大笑,眼角不觉湿润了几分。

“昔年伯父劝告,说我为人轻浮终恐无成,要沉下心来专事一道,可终究是我拂了老人家的好意!”

文微明提起一旁的黄酒坛,又从竹笼当中掏出来两个白瓷碗。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