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目光定定地看向朱厚熜。
可就在此时,朱厚熜却没有向她行礼,反而越过了她,朝她背后走去。
张太后眉头紧皱,正要以不孝的名头压人,刚一转身就发现了不对。
只看到朱厚熜,手中捏着三支香,先是祷告皇天后土,礼敬天地。
然后朝着历代先皇的画像深深一揖,将香稳稳当当插在了黄色的铜炉中。
皇帝在法统上是至高无上的,即使是皇太后,太上皇,也只能凭借孝道来暂时压制。
张太后的想法很妙,她是朱厚熜的伯母,也是两朝的太后,皇帝拜她理所应当。
但同样,祖宗在孝道上的位置也无可动摇,所谓敬天法祖,如果连祖宗都不敬了,那孝道礼法的根基又在哪?
张太后也只得起身,赶忙来到香炉前,捏起三支香一番礼拜。
可朱厚熜的动作还没完,他又单独对着孝宗皇帝的画像,行了一个晚辈礼。
他先是跨步向前,身躯挺直,来到原本张太后坐定的地方朝着画像一揖。
然后再往前一步,离画像三寸之遥的地方,双手向四周伸展,合手再一揖。
最后径直来到张太后身前,长身一揖。
随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牵动了龙袍上挂着的玉佩,玉佩震动作响,仿佛泉水叮咚。
张太后浑身一震,只感觉千万年的历史扑面而来,礼法的威严肃穆油然而生。
她下意识地双手合十,躬身回了一礼。
自此张太后的优势不在,她以长辈身份压人,用孝道克制皇权的构想顷刻瓦解。
她紧绷着的眼角立刻松了下去,精致的妆容也无法掩盖,岁月在她脸上走过的痕迹。
她沉声道:“皇帝,你看哀家的东阁如何?”
“极尽工匠巧思,物华天宝之所,也当得太后所居!”朱厚熜站在张太后对面,目光清湛,神色淡然。
“哀家先前重修东阁,看到中间主梁上烟火缭绕的焦痕,本想命工匠直接抽走横梁,可工匠却直言,主梁是整间东阁的核心,一旦抽离东阁不保。”
张太后随即一笑,顿了顿,继续言道:“东阁从太宗皇帝修建紫禁城开始,就一直是皇家重地,哀家又怎么能忍心为一己之私,而毁坏了宝地,不知皇帝以为如何?”
“木质结构本就怕火,这是天地自然的规律,太后把历代先皇的画像挂在东阁,如果依旧按照之前礼佛格局,那引起火患的概率就大大增加了!”朱厚熜意有所指。
他目光不经意看了一眼,墙上的孝宗皇帝和武宗皇帝的画像。
“况且,历代先皇所留下来的功业,又岂是一座东阁能够承载的,万里的江山才是大明的基业。”
他挥了挥袖子,朗声道:“凡日月所照之处,皆为我大明江山。”
张太后还愣在原地,思索朱厚熜的话中深意,此刻却是心中一震,眉眼舒展仿佛萦绕许久的困惑被解决了。
张太后语带颤声:“皇帝,你的意思是历代先皇功绩,不会被抹灭?”
“山河会记住一切,历史会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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