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张炎叫了一声。
张炎紧紧地握着毛澄的手,言道:“只是苦了叔父,为我们损伤了名誉,我心实在难安。”
毛澄缓缓摇头,语气坚定。
“这也是我之所愿,怎么能责怪你呢?好友含冤而死,我却无能为力,如今你们能够手刃仇人,我仅仅损伤一点名誉,又有什么值得可惜?”
他看一下脊梁板直的张炎,眼神中满是无奈和叹惋。
张炎和柳红原本都应该姓赵,是昔年黄河清原县县令赵芳的儿女。
而赵芳是毛澄的好友,二人情同手足,互为知音。
五年前,黄河突发大水,张鹤龄奉旨前往赈灾,抗击洪水。
彼时,他为了给儿子刷一刷功绩,替张伯言谋了一个监察修建防洪堤的职务。
奈何烂泥扶不上墙,张伯言与刘瑾的干儿子刘虎狼狈为奸,互相勾结,在赈灾款中贪墨银两,原本百两银子修建的防洪堤,到达地方官手上就只变成了三十两。
防洪堤成了豆腐渣,不出意外,洪水逼近清原县,县令赵芳带人没日没夜地抢修堤坝,最终保住了一方黎民,可附近百姓的田地却全部遭了殃。
事后朝廷问罪,张伯言没有继承父亲的智慧,狠辣却学了个十成十,一番操作让赵芳背了黑锅,为了斩草除根,他还派人杀了赵方一家八口。
当日是厨娘谨慎,用两个饿死乞儿的尸体,将柳红姐弟给救了出来。
唯恐张伯言发现,姐弟二人一路乞讨,历尽千辛万苦最终来到了京城。
可当时刘瑾当权,再加上张家势大,毛澄也无可奈何,为了保护姐弟二人,只能对外谎称娶了两房“美妾”。
刘谨树倒猢狲散之后,刘虎也跟着一起赴了黄泉。
毛澄多年来一直在搜集线索,希望有朝一日,好友的冤情能够沉冤昭雪,但奈何时间已久,张伯言又做得太绝,案件已经成了一桩死案。
为了能够手刃仇人,再加上一些机缘巧合,多方共同发力,最终促成了张伯言的死。
毛澄从袖子中,拿出两份户籍文书。
对这两人说道:“原本是想让炎儿在朝廷判决之后,用妾室的身份假死脱身,可陛下天恩浩荡,现在却是用不到了,你们就用如今的身份,好好活下去吧。”
他看向柳红,将手中的户藉文书递了过去。
“我已经托人消了婚契的痕迹,从此天高海阔,你也就不必再背负那么多了!”
他又看了一眼张炎。
“因陀罗毒的事到此为止,我会设法遮掩过去,切记,不要误入歧途!”
“叔父!”
姐弟二人异口同声,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可到了嘴边却只剩下哽咽,再无他言。
毛澄的妻子走了过来,一脸关切地看着柳红姐弟,做最后临别的嘱咐,毛澄则独自离开,到了院中的小亭里。
石桌上布好了一桌酒席,奇怪的是四个方向却空无一人。
毛澄拿起酒壶,将左右两个杯子灌满,又不停地用筷子向左边的碗里夹菜。
最终他颓然的坐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多时,柳红姐弟也来到了亭外,却也只是默默地看着毛澄,没有言语。
太阳升到半空,毛澄晃了晃酒壶,却连个响都没听到。
他嗟叹一声,将酒壶摆放在桌子一侧,举着空杯,对着前方一礼,目光悠扬仿佛回到了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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