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容纳了几百人的奉天门里,竟一下子听不到半点声响。
黄锦、麦福,默不作声各自低头,余下的朝臣们噤若寒蝉。
自上一次宦官刘瑾专权,官员和宦官的斗争就愈演愈烈,再加上锦衣卫穿插其间,竟奇妙的达成了一种诡异平衡。
随着朱厚照驾崩,宦官的势力急剧收缩,但有镇守中官还能保持基本盘。
如今杨廷和剑指宦官、锦衣卫,无疑是犯了皇帝的大忌讳!
杨廷和抬眼看了地上的王瓒,王瓒抓住了事件的要害——皇权和阁权的斗争,要不是他手上还有杀手锏,这次就真的栽了。
这位三朝元老,如今的内阁首辅,缓缓从袖子中掏出明黄色的诏书,双手恭敬地捧上头顶。
“大行皇帝遗诏,裁减锦衣卫、镇守中官,诏书在此又怎会与先帝之意相违?”
杨廷和捧出诏书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跪下,朱厚熜从御座上站起来朝诏书的方向行了一礼。
古代重视法统,朱厚熜是被朱厚照的遗旨立为皇帝,自然要表达对先帝的恭敬。
王瓒的头磕在地上,嘴角却露出一丝冷笑,他双眼通红满是疯狂的神色。
大家都知道,朱厚照并没有立下真正的遗旨,是内阁代替皇帝草拟的诏书,遗旨如果仅仅为了新帝法统的合理性也就罢了。
可如果掺杂了别的东西,那谁又能保证下一次再多出些别的。
王瓒知道自己会死,无论是对于哪一方,他都已经站在了不可饶恕的地方。
但在这一刻,他却感到无比的快意,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那些他仰望的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
他不后悔自己的举动,宦海沉浮多年,这是他真正被那些大人物看在眼里。
皇帝和内阁之间已经有一道合不上的裂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裂开。
百官们的目光都隐隐聚集在高台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上。
并没有想象中的气急败坏,也没有预料中的咬牙切齿,朱厚熜神色平静。
他语气温和道:“既是皇兄遗旨,朕自当遵从。”
毛纪精神一振,言道:“今幸天意助我大明,武宗皇帝遗诏,陛下圣意眷顾,此番改革势在必行!”
四位大学士私底下互相看了一眼,此番朝会虽有波澜,但终究目的已经达到!
毛纪露出笑容,他们赢了!
朱厚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百官,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朕决定废除镇守中官,所有太监一律回京!”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鉴于此事牵扯太广,朕决意南京和九边的镇守,暂缓归京。”
杨廷和瞳孔微不可察地猛地一缩,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皇帝怎么会废除镇守中官?
朱厚照派太监镇守各地,就是让他们充当自己的手足和耳目,如今朱厚熜此举与自废武功有何异?
杨廷和难以相信,精明的皇帝会做出这样的决策。
毛纪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一张嘴咧了大半,满脸的欣慰和喜悦,大明兴盛有望。
内阁本来只打算废除部分的镇守太监,没想到皇帝竟然一次性送了他们一份大礼。
费宏悄悄地瞥了一眼台上的麦福,这位司礼监的掌印大太监。
麦福眼观鼻鼻观心,连神色都没有变化一下,依旧笑眯眯的样子。
大臣们还沉浸在喜悦之中,朱厚熜一下子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语气坚定的言道:“朕以为,不历州县,不登台阁,诸卿以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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