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也曾娶过一房媳妇儿。

那一年,三合堡来了一对外地逃荒的母女俩,老太太晕倒在了冰天雪地里,被早起拣粪的二大爷给背了回来。

后来,老太太病重,死在了他家的小北炕上,临终前,把闺女托付给了二大爷。

面对一个有疯病的女人,二大爷说啥不干,还是大家劝得他接受了现实。

有人说:“就你家这成分,能有个人愿意跟你,就不错了。好歹着,能帮你做口热乎饭吃,能给你留个后,还挑拣个啥?”

开始的时候,二大娘还不错,就算是犯了疯病的时候,也知道照顾人。

可自打生了个闺女后,就时常犯病,且越来越重。

老人们说,这要是生个小子,或许会能让她这病好些,都是因为生了丫头,才让她病情加重的。

孩子尚在襁褓中,二大娘突然就和孩子一起失踪了。

二大爷哪能不心急?开始四处寻找。

找了两年,二大爷渐渐死心的时候,有人说在省城火车站的票房子里看到了二大娘。

可当二大爷和四叔找到她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见了。

回来后的二大娘,更加疯癫,整天抱着个枕头悠来晃去的,没几年,人也没了……

……

现在的二大爷,孤苦一人,对钱亦文是真的好。

就算是他最不争气的时候,二大爷都实心实意地帮衬着他。

烀几个土豆子,都得惦记着给他送两个过来。

“二大爷,你咋不进屋?”英子走过去,接过了二大爷手里的柳条筐。

“我看你们都忙着呢……”

二大爷岁数虽大些,但身子骨还行。

除了有些驼背之外,也算是没啥大毛病。

吃苦遭罪的人,生不起病……再没个好身体,不是更完了?

“给你……”二大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英子,“还热乎着呢,给孩子吃。”

英子接过来一看,是两个窝窝头。

英子心头一热:“以后别往这儿拿东西了,啥都不缺,你自己留着吃吧。”

老头儿一边拿过英子手里的柳条筐,一边说道:“家里还有。”

二大爷的柳条筐里,是半筐杂七杂八的药材,黄芪、柴胡、玉竹、八股牛……

八股牛,学名白鲜皮,这边人喜欢挖点磨成粉,创伤时使用。当地白话还有一个不雅的名字,有知道的吗?

“我听你四婶说,这些东西都能卖钱,就给你们刨了点。”走到钱亦文面前,二大爷说道。

“二大爷,这东西我送到供销社,人家也是给钱的,我哪能白要你的东西。”

钱亦文看了一眼二大爷两脚和裤腿子上的泥,心里一阵不是滋味。一边说,一边象征性地把柳条筐钩在秤上比划了一下。

“英子,给二大爷拿一块一毛六……”钱亦文故意说得有整有零,接着又向英子使了个眼色。

英子会意,数了一把零钱,递到二大爷面前。

“啥?”二大爷一脸不可置信,“这点玩意儿,能值这么多钱?你小子这么做买卖,还不得赔钱?”

“给你,你就拿着吧……”钱亦文笑呵呵地说道。

二大爷又把钱推了回来:“说是给你们的,哪能要钱。”

“我们也能卖钱,你这么大岁数了,哪能白要你的。”英子撕撕巴巴硬把钱塞到了老头的兜里。

“你看看……这……这不成了占你们便宜了吗?”二大爷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钱亦文小声对英子说道:“我刚买的麻花,你给二大爷都拿上吧。”

英子取来麻花给二大爷,二大爷说啥也不要。

嘴里一个劲儿地说着:“给小崽子吃吧,正是长骨头长肉的时候。我一个老棺材瓤子,吃不吃能咋地……”

一句话,重复了两遍,说得钱亦文的心都要碎了。

好歹算是劝着他把麻花接了过去,二大爷走到门口时,寻思了一下,把麻花放到了车座子上,喊了一嗓子:“放这儿了!”

看着二大爷凄凉的背影,钱亦文想,看来自己肩上的担子里,不光只有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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