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徐来,月华如霜,亥时的梆子敲响了,长安城平乐馆周围街道上的灯陆陆续续的灭了,忙碌了一天,长安城的百姓渐入梦乡。
夜深了,白日里喧嚣热闹的平乐馆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只丞相家的公子李誉一人独坐在平乐馆对面的一家名叫银月阁的酒楼里,他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既不吃酒也不喝茶,一双眼睛一直盯着窗外。
若是往常,这个时辰,酒楼早已关门了,没想到戌时三刻来了李誉这么个相府公子,一掷千金地将酒楼全包了下来,虽然店里的伙计和掌柜已趴在墙脚打哈欠,但还是提吊着半颗心随时等候差遣。
李誉如往常那般穿着一袭素雅的青衫,只右手边多了一把剑,他本就是冷情冷性之人,多了一把剑,便更添了几分让人畏惧的寒意。
亥时刚过,一辆青布马车悄然地停在了平乐馆正门口,一个着黄绣锦衫的男子下了马车,单是背影,李誉便认出了他是项峰,项孤曼没有骗他,她竟真邀约了项峰在这夜深人静时幽会。
李誉只觉心痛如绞,他提起手中的剑,快步下楼,却在酒楼门口,看清了跟在项峰身后的两人,霹雳剑雷曦,五毒手梁方。
雷曦与梁方都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若是一人,李誉或可一战,但两人联手,李誉自问绝不是对手,若是往常,在权衡利弊之后,他定然转身离去,可今夜,他便如同着了魔一般,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踏出一步便无法回头,他也毅然前往。
他隐在客栈里看着项峰春风得意的走进平乐馆,连忙施展轻功,箭矢一般的飞奔了出去,从银月阁的后院绕到了平乐馆西侧门,然后翻身一跃,潜入了平乐馆的后院。
平乐馆漆黑一片,只西边的一个院子隐隐有烛光闪烁,李誉不知后院格局,只能跃到屋檐之上,压低身子,快速的朝着西边的院落跑去。
李誉穿过重楼高阁,来到一个小院落,院落里有一株海棠树,一缕银白的月色照进来,显得整个院落格外清幽雅致。
院子的中间放置了一张大理石桌子,桌子上放置了一张焦尾古琴,桌旁有一张紫檀木的椅子,椅子后面是一道屏风,屏风上绘了一幅辽阔的山水图案。
姝儿端坐在紫檀木椅上,穿着鹅黄的衣裙,半领是月白的滚边,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衣衫,穿在她身上,却比海棠更艳。
流水似的琴音,自她的十指弹捺下荡漾开来,悠扬飘远,情意绵长。
月光下,姝儿衣袂飘飞,眉目如画,像一朵幽幽的黄花,美得明丽而清绝。
李誉趴在屋檐上,痴痴地望着抚琴的姝儿,他的一颗心,在这荡人心魄的美丽中彻底沦陷。
项峰似也被这份美丽震住了心神,痴痴地站在院门口,直到一曲终了,才轻轻地踏入院子。
他的步子极轻极浅,丝毫没有往日的盛气凌人,似是害怕惊散了这不属于人间的美丽,他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项峰强行压制着自己小鹿乱撞的心,对着姝儿拱手行礼:“几日不见,林姑娘的风姿更胜往昔。”
姝儿对着项峰嫣然一笑,这一笑,在项峰眼里比什么都好看,他知道自己已然被这个绝色女子迷住了,心里有千万句赞美的话,可话到嘴边,却觉得没有一个字能匹配得上眼前的佳人。
李誉厌恶项峰看向姝儿的眼神,他犹豫着要不要此刻出剑,攻他个出其不意,就在他思虑之时,已有数个黑衣人,持着利剑,从四面八方涌向项峰。
这个变故,李誉始料未及,项峰被美色所迷,也未回过神来,他的贴身护卫雷曦和梁方耳聪目明,早在黑衣人袭向项峰的同时,一个拔剑还击,一个将项峰护在身后。
雷曦是使剑的高手,他出手极快,一剑刺出便能变换出六七个剑招,且招招取人性命。
黑衣人的武功并未比他高出多少,剑法也不如他的快,可他们人多,四人围成一个剑阵,步法诡异,左右腾挪,不但避开了雷曦的剑招,竟还在他的手臂上腿上都刺出了剑痕。
另一边,五毒掌梁方也被四人围攻,他一边护项峰周全,一边纵跃来去,掌打足踢,他内力深厚,掌风又带着剧毒,但凡被他击中,不是五脏被震碎,便是中毒身亡,可黑衣人像是对他的掌法极熟悉,不与他近身搏斗,四柄剑齐出,连绵而上,威力极大,每一剑都直指项峰。
李誉见姝儿淡然地坐在古琴旁,一双玉手轻轻地拨弄琴弦,对眼前的打斗竟是视若无睹。
她是故意深夜引项峰来此?她为何要伏击项峰?那么多江湖高手是什么时候入京的?
李誉的脑子里有太多的疑问,但此刻却只能隐在屋顶,静观其变。
梁方渐渐不敌,奋力周旋下,见姝儿端坐在一旁,忽然想到今夜是此女子邀约小王爷来的,心念电转,竟丢下项峰,奋力一跃,一掌便击到了姝儿的面前。
李誉一惊,刚要拔剑,一个紫衫男子,从屏风后跃出,硬生生的接下了梁方的这一掌,梁方为了生擒姝儿,掌上没有用毒,紫衫男子这才没有中毒,黑衣人生擒了项峰之后,重新涌向了梁方,梁方被重重围困,再无暇顾及姝儿。
雷曦见梁方猛攻姝儿,似也回过了神,拼着胸口被刺一剑,也向着姝儿挥剑。
姝儿一个纵身,躲过雷曦的剑,并从琴底抽出一把轻薄如纸的软剑直扑了出去,刹那间,雷曦的左手右臂还有小腹各中了一剑。
姝儿的剑太快,比雷曦的剑更快,只是她内力不够,后劲不足,缠斗了许久却始终无法刺中雷曦的要害。
李誉已被眼前剑光掌影刺的眼花缭乱,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娇滴滴的,总是在他面前做小伏低的女子,竟然身怀绝技。
雷曦和梁方的武功再高,终究还是寡不敌众,两人力竭被擒,紫衫男子对着他们的心口一人一掌,两人当即毙命。
项峰被姝儿点了穴道。
紫衫男子在料理完雷曦和梁方之后,快速的走到姝儿面前,关切的问:“小师妹,没受伤吧?”
“我没事。”姝儿摇了摇头,然后看向项峰:“事不宜迟,二师兄你赶紧把项峰的衣服扒下来换上。”
紫衫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姝儿的二师兄余书桥。
项峰被点了穴道,既不能动弹也说不出话来,听到姝儿要扒他的衣服,又是害怕又是茫然,眼睛睁得老大,嘴里呜呜呜的低鸣着。
余书桥亲自将项峰的外衣扯了下来,又在他身上搜索了一番,从腰间找到一个白玉令牌,却没找到他的印章。
在姝儿的点头示意之下,余书桥换上了项峰的衣裳,姝儿从古琴底下拿出了一张人皮面具:“时间仓促,我做的不好,你尽量不要和人对视。”
余书桥穿上项峰的衣裳,戴上姝儿给的人皮面具,从李誉的角度看去,他俨然就变成了项峰。
感觉到了姝儿的紧张不安,余书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吧,算着时辰,谢傲寒应该已经灌醉张傲了,今晚看守监察司的不过都是一些虾兵蟹将,即便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是不敢直视项峰的,监察司的地牢阴暗,今晚的夜色又深,我只要少说话,没人能将我识破。”
姝儿慌乱的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这是我调的金疮药,七师兄这次肯定受了不少皮肉苦,逃亡的时候,想办法给他敷上,不然伤口化脓就不好治了。”
“还有,若是你们没办法出城,便去秦老将军府,秦爷爷有丹书铁劵,除非皇帝下旨,不然即便是项荀亲自领兵,也是不能搜他府邸的。”躲入秦老将军府,其实是下下策,不得已而为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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