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聪慧!”项辰深深地盯着赵静姝看了一眼,唇角扬起一抹微笑:“当年为了不嫁给我,花了不少心思吧?”
“我若是没有记错,当年是项辰哥哥不爱女子舞刀弄枪,嫌我粗野来着,怎么就变成我花了心思呢!”赵静姝可不喜欢被人倒打一耙。
项辰的声音中竟隐隐有恨意:“若你当年不把自己弄成那副德行......”
赵静姝打断道:“那我还是一个既喜欢舞刀弄枪又不通晓琴棋书画的女子,不能与王珺瑶那样的大家闺秀比,并非殿下良配。”
元晔抱着铜盆和铁网,着急道:“你俩聊什么呢,赶紧过来帮忙,四师兄和五师姐只怕早就到了。”
赵静姝不再理会项辰,将东西一股脑的装到推车之内,项辰打发了顾德才之后,从姝儿手中接过推车,三人一起往山顶走去。
山顶上,秦非嫣和她的兄长秦非祁已经到了,并且两人将炉子架好,柴火和炭火都点燃了,只等赵静姝的铜盆和铁网了。
秦非祁与秦非嫣是堂兄妹,他们的祖父秦老将军一生征战沙场,战功赫赫,封为武平候,膝下三个儿子全都战死沙场,只剩下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
老将军戍守边疆,无暇教导孙儿,为了让他们能够继承祖业,保家卫国,便将兄妹两人一起送入了浮戏山庄学武,拜在赵睿门下,在其弟子中排行老四和老五。
秦非祁年岁稍长,平日里比较板正无趣,但是他的妹妹秦非嫣却和赵静姝一般贪玩好动,平日里常与元晔赵静姝一起玩耍,什么上树抓鸟,下河摸鱼,偷溜下山,去教坊喝酒,去赌庄赌钱,他们三人都干过,秦非祁爱护妹妹,便常常跟随,以防他们闯出什么祸来。
赵睿和林溪玉年轻时估摸着也没少干这类事,所以对女儿和弟子都很放纵,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偶尔责备两句,从不曾因为这些事罚过他们。
兄妹两人见项辰跟着赵静姝一起来了,都有些拘束,好在赵静姝和元晔都是性子活泼的人,两人如往常一般说笑,赵静姝还刻意让项辰帮忙烧柴生火,项辰从未干过这些活,将自己弄得很是狼狈,赵静姝还带头将他取笑一番,项辰与众人的关系瞬间便拉近了不少。
烤肉熟了,赵静姝本着项辰是客的原则,将第一块肉给了他。
项辰斯斯文文的咬了一口,豁然抬头:“你在烤肉上撒的什么调料?”
“西域的一种香料,我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来的。”赵静姝一边说,一边将烤肉分给师兄师姐。
秦非嫣笑道:“这哪里是你好不容易找来的,明明是七师弟到处托人,花了好大一番气力才给你找来的。”
元晔的父亲是跑江湖贩盐的,人脉较广,赵静姝要找的许多药材和稀罕物件,都是元晔托盐帮的人寻来的。
赵静姝赶紧又串了一串肉递给元晔:“师兄辛苦!”
元晔满嘴烤肉,满不在乎的摇摇头:“只要能常常吃到这口肉,再辛苦些都无妨。”
元晔嚼着肉,看着赵静姝忙里忙外,心头忽然涌出一股不舍,叹气道:“小师妹及笄也两年了,卢家那小子已经请族里的长辈多次来山庄催促师父师娘了,师父再舍不得小师妹,总不能拖到她十八岁还不让她嫁人吧,哎,我这口肉啊!”
赵静姝拿着烤肉坐到元晔身旁,笑盈盈地道:“其实我嫁去洛阳也不错,大师兄三师兄都在那里,他又是在爹爹手下当官,肯定不敢怠慢我,到时候,我让爹在洛阳给你安排一个官职,再为你讨个漂亮媳妇,这样我们就又能天天在一起玩了。”
元晔嫌弃道:“去去去,整日里就知道玩,我可答应了我爹,学成下山之后就立刻回齐国的,哪里有空陪你在洛阳玩。”
赵静姝皱眉:“回齐国?子承父业?继续当盐贩子?那还不如留在洛阳,像三师兄那样在军队里混个官职呢!”
元晔不屑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我要自己闯一番功业,怎么能事事都倚靠师父!”
赵静姝冷嘲道:“那你闯功业的时候千万别用你爹的钱,白手起家,这才叫顶天立地。”
项辰咬了一口肉,漫不经心地问:“姝儿妹妹定亲了?怎么从未听舅父舅母提起?”
“还未定亲,所以不曾宣扬,但师父师娘曾与卢氏族长约定,待小师妹及笄,便行定亲之礼,只不过师父舍不得小师妹早嫁,一直拖着,如今小师妹都十七了,师父还是觉得她太小,舍不得她出嫁。”秦非祁道。
“卢氏?范阳卢氏?”项辰略一沉思,道:“洛阳太守卢焕之?”
赵静姝看着项辰,点点头:“项辰哥哥也听说过他?”
项辰道:“当然,卢焕之虽是氏家旁系,但少有异才,又勤奋好学,举孝廉出身,被舅父破格提拔为洛阳太守,颇有政绩。”
秦非嫣笑睨赵静姝:“那卢焕之可不止才华出众,还一表人才,最重要的是对小师妹一往情深,这样好的夫婿,不止师父师娘满意,我这个师姐也甚是欢喜。”
赵静姝毫不理会秦非嫣的揶揄,因为在心底深处,像卢焕之这样人品家世样貌才能都无可挑剔少年才俊,她也很满意。
秦非祁却瞪了自家妹子一眼:“你一个姑娘家的,整天将情爱挂在嘴边,还知不知羞?还有你刚刚那话若是被二师兄听到了,他又会作何想?”
一提到二师兄余书桥,秦非嫣的脸便红了:“这...这有什么可想的,那卢焕之宁愿得罪师父师娘,丢官罢爵也要娶的女子又不是我!”
“丢官罢爵?何意?”项辰神色变淡。
“这事还要从我们三年前偷溜下山说起。”秦非嫣眉飞色舞,将卢焕之之事细细道来。
三年前元晔生辰,他们几人为了替元晔庆生便偷溜下山去酒楼吃饭喝酒,顺便听听曲子赌赌色子,再去地下擂台看奴隶角斗。
元晔和秦非祁对这种血腥打斗十分痴迷,每次下山必要来看一场比赛,赵静姝和秦非嫣并不喜欢这种血腥场面,但每次都会被一起拉来,秦非祁总要在比赛的时候,端出兄长的架势,教导他们生在乱世,必须得强大自身,不然便会任人欺凌。
赵静姝觉得自己这位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好为人师这一点让人受不了,不过看着台上的生死搏斗,赵静姝确实能感受到她所处的时代很奇特,这个时代的民众更淳朴却也更原始,更崇尚侠义却也更残暴血腥。
他们从地下角斗场出来,正巧见到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骑着一匹大宛名驹带着一群人,在街市上横冲直撞,一个文弱书生见马迎面撞来,来不及奔跑,只能双手抱头蹲下身来。
眼看着马蹄便要将那书生踹翻,元晔纵身一跃,一掌劈死了那匹横冲直撞的马,一手将那秀才拉开,马嘶鸣一声之后倒地,那满脸横肉的男子也从马上滚了下来。
那男子的手下立马将他们四人围住,赵静姝这才知道那个一马当先的男子原来是巩县县令之子李荣。
李家是当地豪族出身,李荣平日里在乡里横行霸道惯了,从马上摔下来让他大大的丢了面子,于是发了狠劲要手下将赵静姝他们拿下,双方在镇上大打出手。
结果自然是赵静姝他们仗着武艺高强,以少胜多,硬生生的将李荣给绑了,逼着他在众乡亲面前磕头认错,这头还没磕下去,李荣的手下已经把官府的衙役给带了过来,然后双方又是大战一场。
李家的部曲,门客,还有县府的衙役,加起来也有近百人,他们四人对战百人,有些还是力大无穷的蛮夫和颇有些有功夫的江湖剑客,勉强不输,却也难以突围。
就在这时,卢焕之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带着训练有素的护卫,将他们一群人团团围住。
卢家与李家皆是世家大族,卢焕之与李荣自幼便相熟,知道对方的脾气秉性,李荣眼见自己就要制服这四个冒犯他权威的江湖侠客,对卢焕之道:“这里不是洛阳,没你的事。”
赵静姝从未见过卢焕之,也不知他是谁,只觉得骑在马上的是一个神情倨傲长得还算干净的年轻男子。
卢焕之骑在马上,俯视街上众人:‘“巩县隶属洛阳,大魏律法严禁私下斗殴,你等当街斗殴,全都给我带回衙门。”
赵静姝他们已经打得精疲力竭了,正好借坡下驴,立刻丢掉了手里的兵器,表示愿意和卢焕之去衙门,李荣怒气冲冲,见他们四人缴械,想趁机将他们拿下,却被卢焕之的手下给制止了。
一群人被卢焕之押着去巩县的衙门,路上,元晔偷偷问赵静姝:“我们要不要放信号求救?”
赵静姝见卢焕之身后还有几十个持刀护卫,知道他身份肯定不一般,便摇摇头:“我常听山庄的护卫说这些地方豪族仰仗着家族势力,在乡里鱼肉百姓,我今日想要瞧一瞧那位巩县县令是如何办案的。”
秦非祁指着骑在马上,走在最前面的卢焕之,低声对赵静姝和元晔道:“我想起来了,那人是卢焕之,师父新晋提拔的洛阳太守。”
赵静姝有些意外:“这么年轻就当太守了?”
秦非祁道:“此人出身范阳卢氏,年少有才,之前在太守府担任五官掾,颇有政绩,师父一直很喜欢他,每回去洛阳,都要将他带在身边,去年洛阳太守告老还乡,师父便破格提拔了他,对了,他和你哥哥很熟,两人常在一起饮酒做赋。”
赵静姝心中恍然,这个卢焕之应该是她爹特意为她哥选拔的辅佐之臣,早些年便听她爹说想要将封地的军政事宜全都交给哥哥,然后带着她和娘亲一起闯荡江湖来着,原以为他不过是嘴上说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赵静姝问:“你既能认出他?那他不认识你吗?”
秦非祁是侯门嫡长孙,身份十分贵重,认识这些豪门子弟倒也正常。
秦非祁摇头道:“不认识,我只在军营里见过他一面,因为年轻俊朗,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我当时挤在师父的一众亲兵里,他对我应该没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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