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秋怡遭遇了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母亲的丧事,三个男人都未有出现,更可恨的是,生命中最至关重要与爱进骨子里且愿为他生儿育女不求回报的男人近在咫尺,却没有来吊唁,这一点令吴秋怡着实想不通。

把母亲入土为安后,她就开始沉默,因无处可去,咥好饭后带着女儿,儿子,挺着大肚子去弄堂口陆兆镰的书房。每每进去,她首先就要把院门关上,任凭两个孩子怎么去玩耍。儿子总是欺负姐姐冬梅,冬梅只要用手碰一下他,吴凯必哭无疑,且是鼻涕横流,满脸都是。

进入那间书房,吴秋怡总能安静下来,注视那些笔和砚,泛黄的宣纸。一些写就的行书总能让她注目观看:室静人和,海纳百川,家和万事兴。字写的飘逸大方,笔畅墨饱,如行云流水一笔而下。字如其人,总能给人以震撼的感官享受。欣赏完作品,思绪回到现实,吴秋怡拿起笔在纸上一口气写下了一长串娟秀的字:世界上没有好男人,好男人都隐藏着他贪婪的一面,邪恶的一面。只要有可以支撑邪恶的土壤,温度出现,他们贪婪的一面就会展现出来。他们虽然没有獠牙,但是他们比狰面獠牙的畜生还要狰狞。

到书房去的次数多了,心情逐渐平静,吴秋怡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武断了,把门换了一把锁,他怎能进得去?他现在在哪里?能躺好睡好吗?戴红袖章的人在抓他,没有落脚点,如果被抓到该怎么办?如果真被摔死了怎么办?吴秋怡开始自责起来,她傻乎乎的把房门晚上不上锁,第二天早晨去看,房门依旧,并没有人进来的痕迹。她感觉自己的日子更加没有意义起来,尝试看着吴凯发神发愣发呆。

雨巷间蝉鸣,昭示晴天到。吴秋怡的肚子大开怀,走起路来左晃右晃,开始艰难,看不到脸上有任何的嬉笑。

一场秋雨一场寒,大人小孩都穿上了棉衣,吴秋怡的脸色苍白,失去了往日的活泛。要想看人荣枯事,细看容颜便得知。远远望去,吴秋怡已经成为一位怨妇。

东走十里不明,夏走十里不黑,就在世杰回家探亲心切,连夜赶回母猪原的那天夜里,吴秋怡在没有请接生婆的情况下,独自为自己接了生,是一个女婴。

她咬着牙剪断了脐带,然后在脐上用捺鞋底白线绕了三圈系紧算是包扎完毕。

她把腿完全岔开,不紧不慢,把胎衣徐徐拽出,“呼拉拉”一团肉掉在铺好的塑料薄膜上。稍微休息了一下,然后把胶质四角叠起,捆扎好放在一边。这个时候才去整饬刚出生的女儿,穿吴凯穿过的破衣,婴儿被摆饬的“叽叽歪歪,哽哽唧唧”的。

上半夜还在喂奶,下半夜孩子就不吭声了。吴秋怡去摸额头,吓了一跳,孩子额头滚烫,在发高烧。

吴秋怡顾不上多想,迅速下床,穿上棉袄棉裤,额头围上厚厚的毛巾就往医院跑。值班医生用体温计测量,红线一下子到头。医生惊骇的说:“孩子高热惊厥,必须马上住院。”

医生叫来了值班护士,众人多管其下,标本兼治,退烧与消炎共用。在拆开女婴脐间的包扎时,发现了女婴的脐带红肿热痛,包扎有白线的地方,已经脍了脓……众人的眼神惊惧和愤怒,值班医生毫不留情的训斥吴秋怡:“有你这样当娘的吗?这么原始的处理方法,你这是想害死自己的孩子呀!不管怎么讲,她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你不把她当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吴秋怡没有去解释,交了住院费后又跑回去看望两个孩子,发现吴凯和冬梅仍在熟睡,才放心下来,长长出了一口气。

天亮后,吴秋怡迅速为醒来的两个孩子穿上衣服,抱一个,牵一个来到医院。当班医生还没离去,看她出现再次声色俱厉训斥她:“有你这样的母亲吗?把孩子丢在医院就不管了,你就放心?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来负责?”

吴秋怡把两个孩子往前领了领,值班医生看了看睁大眼睛看自己的吴凯和低头不语明显有些智障的吴冬梅,马上明白了吴秋怡离去的原因:“难道,你家里没有人,看护?”

吴秋怡没有理他,牵着吴凯的手走进了女儿住院的房间。

抢救病人,特别是危重病人区别于其它收费,吴秋怡每天交费,一共交了七次,共花去五百多块。五百块钱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可谓是天文数字。很快,克壮之人之前送来的钱花费干净。

女儿出院之后,手里的钱正好一分不剩。吴秋怡开始有了不可承受之压力,没有钱,自己和三个孩子有可能要被饿死。她开始深深的自责自己,本想省钱自己才接的生。没曾想,捆扎的不对,令女儿严重感染,花光了手中所有的积蓄。吴秋怡最终确定一个方向,那就是去找柏世豪把孩子送给他,并向他索要女儿住院的所有费用。

事不宜迟,否则就有饿肚子的风险,吴秋怡顾不上身子骨还未复原,第二天早晨把吴凯和冬梅送到堂哥家,让堂嫂照看,自己抱着小女儿急匆匆赶往母猪原。

虽然走的是官道,但道路七拐八弯,高高低低,十分难走。吴秋怡一路上为女儿喂了两次奶,虚脱让她额头沁出了汗,全身精疲力尽。

为了有尊严的活着,为了不至于被饿死,没有选择,不能后退,必须前进。稍稍的休息再次赶路。

经过东陵镇的时候,吴秋怡一眼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克壮之人。她“唉”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克壮之人这时也看到了她,马上转过脸去,一路小跑,距离越拉越远,眼看就要消失,吴秋怡大喊:“别跑,别跑,我找你有事哩。”

克壮之人没有理她,一个闪身消失在街道里。

吴秋怡累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孩子嚎啕大哭。在吴秋怡缓过神来满脸沮丧的时候,克壮之人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不认识一样看着她。

吴秋怡努力爬起来,拍拍屁股后面的尘土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冤有头债有主,我去找柏世豪讨要生活费,医药费,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克壮之人献出了真情:“请你原谅我,我也是身不由己,谁让他是赵克华身边的红人哩!有些事,我只有执行。我也是没有料到这样的事你也会答应,给自己带来无法计算的伤痛与伤害。\"

吴秋怡不屑的看了克壮之人一眼:“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没有屁用,口腹蜜剑,告诉我姓柏的在哪里?\"

克壮之人麻木滋味的扫了一眼吴秋怡的全身,再次“唉”了一声告诉她:“柏世豪在东陵村年终审查。”

吴秋怡又急匆匆向东陵村部赶去。

吴秋怡抱着一个女婴出现在东陵村村部,很多人都好奇的跟在后面,走走停停,议论纷纷。吴秋怡无暇顾及这些闲言碎语,径直来到东陵村村部,远远就能听到里面传来咋咋呼呼和糟杂的声音。

吴秋怡推开门,一股凉气涌入村部,人们立马停止了喧哗,把目光齐刷刷的望向吴秋怡。吴秋怡把目光锁定柏世豪,坚定又不失冷峻:“柏主任,你出来。”

柏世豪看了一眼大伙,目空一切地走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吴秋怡把住院费用清单拿了出来,三下两下打开,示意柏世豪:“现在孩子出生了,刚出生就得了肺炎,花光了我所有的钱,没得办法,为了生存,只有来找你,请你支付医药费。”

柏世豪把眼眯成一条线去看吴秋怡:“男孩,女孩?”

“女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柏世豪一阵狂笑:“我柏世豪今生何曾欠过别人的钱,你就凭几张纸就想问我要钱?讹诈吧你!”

吴秋怡气的脸变了色,她把手里的协议书摇了摇:“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不能抵赖。”

柏世豪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签字谁都能签,你签了字我就要认帐呀?我没有那么幼稚吧!”

“你,”吴秋怡气的脸变了形:“难道你连自己的亲闺女都不管不问吗?她们可是你的亲骨肉啊!”

“谁的亲骨肉?就凭你,花点钱就能上床,你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一百个人人人给你钱,你能跟一百个人睡觉。”

“你,”吴秋怡气急,抬手去打柏世豪,被柏世豪托举在半空。此时,襁褓里的孩子被吓哭了,吴秋怡这才意识到自己太鲁莽了,是来要钱买粮食咥的,我得罪了他,要不到钱,一家四口都有饿死的危险。想到这,她顾不了那么多了,扑通一声跪地,声声哀怨,声声凄惨:“请看在你两个女儿的份上,你就救救我们吧,如果我们饿死了,你就见不到你的两个女儿了,虎毒不食子啊!”

屋内的人这时都走了出来,目视吴秋怡悲情。

柏世豪见那么多人注视这边,直接催生了他豪横的性格上升到一定高度,他再次哼了一声,不可一世:“要我给钱去养活你与老情人共同生的儿子吗?我有那么好吗?我有那么善良吗?我有那么大度吗?”

吴秋怡抬头蔑视了一眼柏世豪,眼神中充满怨恨:“你不要抛左右而言他,请你注重事实,请你弄清我这次来的目的!”

“哟喂,威胁我是不是?你也不打听打听你有几斤几两,敢和我斗,要斗我会斗的你脸面全无,看似活人,但却和死人没有什么两样,走,”柏世豪冲陆兆勇:“咱们去柏陆书院。”

吴秋怡看柏世豪既要离去,急得无所适从,她站起身,拦住柏世豪的去路:“不能走,你不给钱,今天就不能走。”

柏世豪蛮横地把吴秋怡推至一边,边走边说:“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朝三暮四的女人,特别是没有主见的女人,自以为是的女人最可恨。你本该拥有最纯洁的爱情,当你最高傲的公主,没曾相,你的固执与偏见害了你的一生。你大道不走走小路,看不起我,非要嫁给我的大哥后又与别人通奸,为一个断了臂的糟老头子生了一个儿子,自作自受,你不承受,鬼给你承受。”

吴秋怡带着哭腔痛诉柏世豪:“你就是一个畜生,你毁了我的一生,至此仍不悔改!你是恶魔,你连自己的孩子你都不管,你就是一个畜生,连畜生都不如。”

柏世豪冷笑,十分得意:“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就是要你为你以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现在清楚了吧,看不起我的人必须受到惩罚,现在明白,背叛的代价有多沉重了吧!你以前做出的决定毁了你的一生,概括的话再说一遍,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自以为是的女人最可恨。”

吴秋怡费力往前走了几步,指着柏世豪:“我咒你断子绝孙,我咒你走着走着就断了气,我咒你死在大年三十,没人问,被狗咥,生蛆化脓。”

柏世豪冷笑了一声:“哼,笑话,你说的话有那么灵验?再跟你说一句,如果一个女人拥有很多男人,对这个女人来讲,她的一生会是噩梦,因为每个男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柏世豪与陆兆勇远去,夏临泉几步急走来到吴秋怡跟前,十分关心地说:“发生了什么事?你问柏主任要钱,他欠你钱吗?”

吴秋怡表情麻木,把协议书和医药费清单掏给夏临泉看。夏临泉仔细阅读了一遍后,无限的惋惜:“世上有你这么傻的人吗?你怎么会签这样的协议呀!”

吴秋怡麻木的没有看他:“如果有一种办法存在,任何人都不想走这条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妈妈和孩子们被饿死。”

夏临泉被震撼住了,他看了看屋檐下站着的许多社员,怕有更多的人知晓这件事,出心地说:“到我家去,让我和我的老婆想办法帮助你。”两人一前一后向村里走去。

陆梦雪看到吴老师抱着一个小孩走进自己的家门,兴高采烈的跑过去接过孩子,一无所知地说:“吴老师,这孩子真漂亮,看她长相,她爸爸应该长得很俊吧?”

由于尴尬,吴秋怡一时无语。夏临泉向梦雪嘬了嘬嘴唇,示意她别再说话。梦雪聪明,马上会意:“欢迎,欢迎吴老师来我家做客,欢迎,热烈欢迎。”

“你家?”吴秋怡懵懂,你不是队长陆兆国的二女儿吗?”

“是呀,我现在结婚了,这里就是我的家。”

“你的家?你对象是谁?”吴秋怡更是一脸蒙圈。

“就是他呀,”梦雪指着夏临泉:“我们村的现任队长。”

吴秋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看夏临泉,又看了看陆梦雪,不由地赞叹:“真没有想到,母猪原会出现像你这么勇敢的人,我吴秋怡打心底佩服你。”

夏临泉让吴秋怡把协议出拿给陆梦雪看,梦雪看后惊讶的难以合嘴:“吴老师,你咋能签这样的协议呢?”

夏临泉把梦雪拉到旁边,一阵叽叽咕咕把情况说了,梦雪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走到吴老师跟前,鼓励她说:“任何困难都不能阻挡人往前进,坚强做给那个畜生看,一定要活的比他好,比他愉快。”

梦雪从上房里屋拿来一张存折递给吴秋怡:“这是一张面额四百的存折,上面已经盖了委员会的大章,到邮电局随到随取。”

夏临泉夫妻二人一心要留吴老师过些时日,吴老师只好答谢二人,抱着小女儿匆匆往回赶。

穿过村口的时候,迎面走来徐炜昱拖着短腿大屁股露出女孩子般的灿烂的笑:“这么巧,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终究是久别。秋怡,你还好吧?”

吴秋怡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他:“你在干什么?”

“我在江村给人记账,有家人儿子明天结婚,今天我去写对子。”

徐炜昱仔细端详了吴秋怡,从面情上看,她过的不是很好。他动情地问吴秋怡:“吴老师,你看我的脸,我有没有喝酒?”

吴秋怡仔细瞅了瞅,摇了摇头:“没有。”

“对了,既然没喝酒,有些话我还是想说,对与你的感情,我徐炜昱始终没有变,在此再次重申,不管年代怎样变换,不管你变得如何苍老,不管你身处何境,我,徐炜昱一如既往是你最亲的人。我愿用我一生的时间等你,只要你给我机会,你是最重要的,其它的都是昨日红尘,不值一提。”

“你保重,”吴秋怡夺路而去,徐炜昱急走几步拦住了她的去路:“秋怡,我说的话都是肺腑之言,没有半点刻意勾勒渲染。”

“你回去休息吧,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因为我不配。”

说完话,吴秋怡急匆匆远去。

徐炜昱无限惆怅地杵在原地,心中不由然的感叹:“我徐炜昱的命就这么差劲吗?别人不要的女人,我徐炜昱要,然而没人要的女人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难道自己长得很丑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乐善无小事,以小见大,这就是因果。你今天的付出会得到明天的果,一个令人惊叹不已的果。夏临泉与梦雪私下里制定了一个不成文的协议,不管刮风下雨,不管春夏秋冬,只要睡觉就必须赤条条的睡。两人挨得近,可以避免产生隔阂。有了隔阂也能在触碰身体后立马缓解并消除。

夏临泉:“真没想到你今天对吴老师那么大度,我由衷的佩服。”

“可怜,吴老师真的可怜,我始终认为我是原上最可怜的,没想到她比我还要可怜,为了生活,竟出卖自己的色相与身体。我太幸运了,碰到你这么一个能干的丈夫,保证了经济独立,让我活的像一个正常的人。掏心窝子说话,好好珍惜,好好伺候你,让你腾出手来把这个家整理的更好。给你生很多孩子,开枝散叶,让姓夏的祖祖辈辈在这原上繁衍扎根。”

夏临泉右手搂紧了梦雪,左手去趟梦雪的腹部,左右上下的按抚,没有任何的异样。

梦雪伸出右手,拇指,食指摁倒,露出中指,无名指和小指。还原过后,中指,无名指,小指弯曲,拇指与食指打开最大距离,夏临泉立马明白是三十八。他把梦雪搂紧,不由地“唉”了一声。

梦雪立马从他的怀里挣脱,露出头来:“叹什么气?年纪轻轻又不是怀不上,我自信我能怀上,肯定方式方法不对,明个找个高人指点一下最好的日期,一准能怀上。”

说着话,夏临泉习惯性的支起了胳膊,皮笑肉不笑的说:“今晚如果还不行,明天开始再来一个精准的,争取一炮而就,轰出一个人来。”

梦雪娇嗔的向他翻了一个白眼:“就你能,平时也未见你谝过闲传,说过荤话,怎么就和我说了呢?”

梦雪继尔感慨的说:“我感觉缘分天注定,有时候你想却想不来,放弃了,它却毫无预兆的来。”

夏临泉转了一下眼珠,稍稍眨了一下眼:“嗯,我也这样认为,缘分这东西说不清道不白。”

夏临泉感慨:“我想就这样抱着你,抱一辈子不松开。多美好的体验与感觉呀!生命中从未有过的感动与愉悦。”

梦雪把头埋在夏临泉的怀里,用手抚摸他胸前的胸肌:“那晚我把孩子送走回来告诉你,我要做你的老婆,你却表现的矜持,像个女人。别人是喝过酒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干自己喜欢做的事。你倒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要不是胸痛,那晚如果过去了,我有可能就消失了,你这辈子都不能找到我。”

夏临泉搂紧了梦雪:“我哪能让你跑掉,你跑了我咋整。”

稍稍停顿,夏临泉问梦雪:“雪,咱这一生不当坏蛋,一定做好人,如果有一天你的儿子来认你,我支持你认他。彼竞是你身上掉下的肉,母子连心,血浓于水,不能分割,分割太残忍了。”

梦雪慢慢仰起头,认真注视眼前的丈夫:“这本是一件敏感的事,你一直未提也未问,我知这是你对我的尊重。我既然造孽把他送到丰家是想和你开启新的生活,他本是丰家的孩子,送给丰家是正确的选择。我本因丰家受累,总不能让这个孩子拖累我的余生。任何人对我指责,我都会视为畜生的指点。我还年轻,我还要生活,要与关心爱我的人在一起生活。如果有一天孩子受他人指使来原上找我,我,唉,听天由命吧!”

女人与男人互相传递彼此的内心,激起自然本能的渴望,有爱慕,有疼爱的情爱最入心,最惬意,最幸福,关系最安稳,稳如磐石,坚不可摧。

梦雪突然提到贺奶奶,她让夏临泉评论,心须的那一种,睁眼静听。

夏临泉蹙起眉头,看向前方,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七年前:“有些事,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它曾给我们的生活带来活下去的希望。\"

小睡片刻,梦雪又突然问道:“那我给你的感觉怎样呢?”夏临泉笑了笑,蹭了一下梦雪的鼻子:“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不是?”

梦雪起身斜俯在夏临泉的身上,娇嗔如萌萌的少女:“讲嘛,讲嘛,我想知道,我想听。”

“我没文化,讲不好你还要听。”

“没文化怎么了?你只要讲你真实的感受就行哩。”

“好,我讲,我讲。”夏临泉再次起了一下身与梦雪四目相对:“像生活中的一盏油灯,照亮我前行的路。不但温馨还有湿暖,好想在灯下睡他个三天三夜,睡他个一辈子都不要醒来。\"

从陌生到熟悉,从尴尬到从容,爱人之间没有距离,零距离。

关于婚姻,如果你把对方当做生命中最尊重的主体,每一次的亲近与爱抚都宛若神明,那么婚姻将是描绘不尽的天堂!

进一步讲,是人都能做到,人间处处是天堂,视距之内皆是和谐。

梦雪:\"夫妻应该做到完全暴露无隐瞒,比水还要清澈。”

当年轻的生命能悟到生活的真谛,感受那不同凡响不同一般的人性滋味,那么人的灵魂就升华了!那么她对生活的憧憬就更具有前瞻性了。梦雪感慨的说:“感恩上帝,让我能够此生嫁给你,如果没有你,我将无处可去,谢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我,让我的生命可以继续延续。此生我将是你夏临泉一个人的,我会好好的守着你,爱你。”

夏临泉痛惜的抚摸小娇妻的脸,最真情流露:“余生我会视你为宝,会全心全意对你好。如果做不到,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梦雪捂住了他的嘴,夏临泉刚说出一个“雪”字,就听到院门“咚咚咚”的响了起来。

梦雪反应神速,静耳侧听,敲门声一阵紧似一阵,还夹杂有叫嚷声。夏临泉摒住呼吸,搞得动静很大,梦雪抓紧了被褥,睁大眼睛看夏临泉变了形的脸。夏临泉被看的不好意思,脸皮比城墙还厚,比钢铁还硬地说:”就是天塌陷下来也要完成哩。”

梦雪把控时机,顺手抄起床边夏临泉的衣服让他穿上:“快去看看,深更半夜的敲门肯定有大事发生。”

夏临泉亲吻了一下年轻的妻子,系着衣扣,趿着鞋“蹬蹬蹬”就下了楼。

院门打开,门外站了几个人,柏蓬启,陆水生夫妻俩,还有陆梦云和陆梦响姐弟俩,老少五人立马让夏临泉惊愕:“发生什么事了?”

柏蓬启刚想说什么,陆梦响却哭着说了一件令夏临泉大为震惊的话:“我娘喝毒药了,快要死了,救救我娘。”

夏临泉立马大惊:“什么,喝毒药了?”他二话没说,对楼上大喊:“梦雪,你娘喝农药了。”夏临泉向陆兆国家跑去。

梦响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汤氏坐在地上口吐白沫,胸前已湿一大片,她拒绝旁边黄氏和本家妯娌们的肥皂水洗胃,灌肠。梦燕手足无措,旁边站着一位英俊威武的军人,军人一直在盯视汤氏。

夏临泉直接扑到汤氏旁边,立马问道:“什么药,她怎么会有农药?”

梦燕把手里的一个瓶子递给夏临泉:“就是这药。”

夏临泉仔细端详,是打麦子用的呋喃丹。视觉判断这药是有毒的,如果不及时治疗会死人的。夏临泉做了最快最彻底的解救方案:“赶快到医院洗胃,越快越好,梦燕,你去叫二姐把家里的钱都拿上,随后赶来医院。”

说完话,夏临泉蹲下,支起两个手,背起汤氏就走。

汤氏在背上极力反抗:“不让你救,不让你救,我就是想死,谁也不要救我。”

疯狂的挣扎令汤氏摔在地上,撞击力让她口吐白沫,只有进气,没有出气。情况紧急,夏临泉第二次把汤氏背起。

这次汤氏反抗的力度小了很多,在身后跟随的人的制止下,汤氏没有从夏临泉背上掉下来。夏临泉顾不了那么多,扔了鞋子,光着脚丫向镇卫生院跑去。

路不平,还有鹅卵石,夏临泉努力掌握控制重心。五六里地远的路程,跑进卫生院把汤氏放在抢救室的床上后,夏临泉站立不稳,整个人倒在地上。

他的衣服已经湿透,虚脱的两个人都没有把他拉起来。值班医生摸了一把他的脉后,令两人把他抬到隔壁的输液室休息便开始为汤氏洗胃。

在有漏斗的管子插进喉管时,汤氏是昏迷状态的,插进去后开始打水,鼻子里开始冒涕。汤氏开始撕扯洗胃管,几个人极力摁住她,她动弹不得,泛红的药水喷涌而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弥漫整个抢救室。汤氏被呛的干呕,不时的倦缩蠕动,值班医生迅速地说:“知道难受了吧,看你今后可再想着喝药了。”

胃管排出的全是清水后,梦雪梦燕二个人赶到,值班医生看到梦燕手中的小药瓶之后,开始安抚大家焦虑的情绪:“这个呋喃丹呢是一种杀虫剂,人服用后会中毒。还好,剂量不是很大,经过洗胃已经排出了一部分。未排出的呢,我们经过输液和解毒让素排出体外,不过这需要一个过程。”他吩咐护士把病人推走输液,让家人去收费处缴款。

梦雪没加考虑就去了收费处交了四百块钱押金,梦云和梦燕站在身后惊讶。梦响问梦雪:“二姐,你咋有那么多钱?”梦雪抚了一把梦响的头:“钱能救咱娘的命,如果救不活咱娘,要再多的钱干什么。”

这时一个军人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沓钱交给梦雪:“二姐,我随身就带这么多,给婶婶救命要紧。”

梦雪一边推回军人拿钱的手,一边注视着军人:“你是世杰?”

军人点点头,铿锵有力的说:“二姐,我是世杰。”

柏世杰看梦雪没有收钱,一把把钞票全塞进了梦燕的裤袋里:“你留着,随时备用。”

姐弟几个齐到输液室,护士为汤氏打了解毒针654一2。没多久,汤氏五心烦躁,扯掉了输液管,针头掉落在地上,口口声声吧唧着嘴:“我要死,谁都不要救我,我要死,谁都不要救我。”

医生重新换了输液管找血管,汤氏还是不配合。梦雪集中生智,拉过弟弟梦响至汤氏跟前,大声说道:“死死死,什么死,你和谁过不去,谁又惹了你?想死是吧?你看看你的儿子,你死了他就没有娘了。一个没有娘的孩子会成什么样?偷盗抢夺,无恶不作。想看到梦响这样的下场吗?”

说着话,梦雪有意推了一把弟弟,梦响心领神会,马上一副嚎啕大哭的样子:“娘,你不要撇下我,如果你死了,三个姐姐不管我,我就惨了,你就白生了我这个儿子了。”

汤氏好像为之所动,睁开眼看了儿子一眼,马上凶神恶煞的对三个女儿咬牙切齿:“你,你,特别是你,都给我滚,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们。仨个不争气的狗东西,我没有你们这样不听话的闺女,老天爷呀,我做了什么孽呀?要这样惩罚我呀,我的命好苦哟!”

梦雪白了一眼母亲,侧目凝目短暂的沉默不语。隔壁间突然传来大喊声:“快来人呀,夏队长摔倒了。”

听到叫喊声,梦雪是第一个冲到隔壁住院部的,柏蓬启正在试图扶起夏临泉,梦雪一个箭步冲到跟前,一揽手把夏临泉搂在怀里,急切的说:“夏临泉,夏临泉,你怎么了?你可不能吓我,你要好好的,你必须好好的。”

夏临泉无力的睁开眼,强作欢笑:“没事,梦雪你不用担心,”夏临泉想抬起手安慰新婚的妻子,扬了几次终未扬起来,很多人围了进来,看到了这个场面。

随后,梦云,梦燕,世杰也同时走了进来。柏蓬启叫来了值班主治医生,医生把了脉之后手伸进衣襟又抽回来向大家解释:“可能是救人心切,一个人背了那么长的路,浑身湿透,还在坚持,最终到了医院,自己却因出汗太多虚脱了。”

梦雪站起身,急切的问道:“那要怎样才能治好他的虚脱呢?”医生看了她一眼,继续解释:“好好的休息,照顾好,伺候好,慢慢恢复,非半个月不能完全恢复。”

夏临泉闭眼倾听,梦雪蹲下身与大伙一起把他抬上床,半拥着夏临泉说:“别担心,半个月算不了什么,我会好好照顾你,让你早日站起来。”

夏临泉有气无力的说:“娘,怎么样?”梦燕知情,她回答了姐夫的话:“一个医生给打了镇静剂,一个医生给打了吊针,现在已经睡去。”

为了节省开支,遵照夏临泉的要求回家静养,柏蓬启去和院方交涉,使用担架。院方以资源稀少为由拒绝提供。没有办法,柏蓬启当家,由他牵头,跟行的男壮力轮流把夏临泉背回东陵村。

谁留下来照看汤氏呢?世杰主动请缨留下,最后医院里只有陆世杰与陆梦燕两人陪护。

世杰坐在病床前,目不斜视,端详汤氏。梦燕坐在他的旁边,不由自主的靠过去,她的右手与世杰的左手互握在了一起……

柳条伸向枝外,它想谈恋爱。

当温度降至十二度以下时,社员们也就没有什么活要干与可以干的了。所有的原坡失去了葱绿,处处亘古的枯黄,万物萧条。

在经过了陆家大院的斗仗,夏临泉被群殴之后,汤氏便很少出门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逐渐形体消瘦,不思饮食。人们常说,人要是倒霉喝口凉水都要塞牙。就在汤氏无脸独自出门之际,她却发现了另一个令她吃惊的秘密,陆梦云早晨起来时的突然干呕。

那是一个地上铺满霜水的早晨,陆梦云起的比较早,叮叮当当一阵响过后是就听到“呕呕”的干呕声。她觉得奇怪,慢慢打开窗户,从窗户缝里观察大女儿梦云。

梦云干呕之后站着未动,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目光中充满迷茫和迷惑……汤氏思忖,这阵子梦云变得很少像以前那样早出晚归了,这里面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从那天早晨开始,她继续提高警惕观察梦云。老样子,起来后的梦云仍是干呕不止。汤氏给自己做了一个明确的判断,大女儿梦云与二女儿梦雪一样未婚先孕了。

汤氏气的头懵懵的,大声喊了三遍大女儿的名字。梦云姗姗来迟,捂着嘴问汤氏:“娘,你喊我什么事?”

“什么事?”汤氏掀开被子就是一阵怒吼:“我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老二不听话,现在你也不听话,你是不是和梦雪一样怀孕了?那男娃是谁?你还想不想让你娘我活下去了?”

梦云马上慌了神,知道再也瞒不住母亲,但相同的事难以启齿,她只好低头不语。

汤氏见梦云保持沉默,更是气急,三下两下下床指着梦云的额头:“你大刚被判刑,为了照顾撑起这个家,我起早贪黑去上工。你倒好,天天去学艺,一年到头一个工分不挣还净消耗。学就学呗,但你也不能不听我的话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的事,当娘的深知这个道理,但你也不能把为娘的教导当耳旁风,和梦雪一样,把持不住自己,莫名其妙就怀孕了!这是啥事嘛?难道伟家就该丢人,就该在这原上丢人现眼?”

梦云知道错了,低着头不言语。汤氏开始歇斯底里的怒吼:“讲,是怎么回事?我快要被你气死了!”

毕竟是做了错事,梦云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怯怯地说:“娘,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早就想给你讲,可怕你打我。”

汤氏气的眼神与手指不停地来回翻转和摆动:“你简直就是一个小畜生,听不懂人话吗?我是那小日本鬼子吗?说话叽叽呱呱听不懂。你有没有良心?你们姐弟四个从小到大我招过你们一个手指头,打过你们一次吗?”

梦云仍是怯懦的说“没有。”

汤氏在喘着粗气歇息之时,梦云向母亲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有一天她和师母张久香正在排练元代关汉卿的曲目《一枝花,不服老》。不经意间看到一个男人在偷看她,中午咥饭,方知师傅家来了客人。青年后生是张久香的亲侄子,精通吹拉弹唱。

梦云问师傅张久香这个非凡时期他是怎么过来的?也许问的问题有些敏感,张久香就没有解释什么。

在随后的交往中,梦云方知那个男性之人名叫张启椟。在展示自己的才华时,基本功非常扎实。后空翻十几个都能稳稳地站立,且面不改色。站立的姿势,腰部非常的柔软,站相与指相能恰到好处,相得益彰。走圆场和起霸,趟马无不技术娴熟,信手拈来。这激起了梦云极大的好奇与吸引力。

她开始不自觉靠近张启椟。张启椟毫不吝啬给梦云讲了很多很多关于戏曲方面的知识:男女训练项目有腿功和腰功,腿部要把肌肉锻炼的松驰,柔韧,灵活,轻快。腰功,掌握腰部运动的控制能力,达到表演时关节身段的灵活优美。生旦净末丑,行当训练各不同,旦角一定练好水袖功,扇子功。张启椟的每一次示范都像是一个典范,让陆梦云情窦大开,自己喜欢上了唱戏行当,没想到在师母家遇到了唱功基本功都扎实的张启椟。

她在试探尝试含沙射影问询了师母后得知,张启椟从小受乡村文艺的影响,非常喜爱传统的曲目表演,从师多位有名望的老师,到现在仍是孑然一人。

听到张启椟还未成家,梦云特别的高兴,她在酝酿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就像一张网,必须把张启椟网住。

张启椟人很开朗,只要梦云问什么,他就不厌其烦的回答什么,身体力行,言传身教。但梦云发觉张启椟单独一个人的时侯,心情是沉重的。于是就有了弄明白问题的想法,约张启椟出去走走。

他们上了村东头的原坡,上去就是官道的入口,梦云指着原坡下的窑洞告诉张启椟:“那窑洞埋着一位俊美无比的女子,她是母猪上最漂亮的女人,往远了看,村西几里地一个原坡上有一座关帝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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