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天子说:“是吗?给我打!”

灼子刚才还有顾忌,现在被熊宇撕开伤口,怒不可揭。

一拳一脚,打得熊宇手臂断了,左小腿也断了,熊宇痛呼不止。

不过倒还禁打的。灼子含怒的两拳,至少有三千斤的冲击力,至打断手脚,竟然没把他打死,看样子他还是有点修为的。不过没用的。

熊宇急道:“是因为谷子,谷子。”

桑天子才叫停,笑说:“你这不是知道吗,还敢装不知道,再打。”

说也是打,不说也是打,熊宇苦啊,可他再苦,有快饿死的人苦,有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但是吃都吃不饱的人苦?他活该!

灼子又打一阵,打到吐血。

桑天子说:“接着说,谷子怎么了?”

熊宇说:“你们种不出谷子……”

话没说完,桑天子便挥手说:“打,在我面前,竟然还敢说谎。”

熊宇惨叫道:“没有,我没有说谎,啊,我没有,你们种不出。你们的娘娘不管你们了,你们是野蛮人,你们种不出来……”

桑天子说:“还想糊弄,你找错对象了。打。”他转过身,不看熊宇,对部落的人们说,“有知道粮食存在哪里的么?再来几个人,把粮食都搬出来。这个混蛋跟我嘴硬,我倒要看看,是他嘴硬,还是拳头硬。”

大家实在不明白,静默了一会。

烛青骂道:“都愣着干嘛,先知说了去搬粮食,谁敢不听话?”

她身旁带着大祭司的狮子呢。

这么一训斥,果然都动了。

而熊宇听到这话也震惊到颤抖,先知,眼前这人竟然是先知,他还能不能瞒过去?可是不能瞒也得瞒,要是真说实话,他干了那么多坏事,小命怎么能保?只能赌一把,赌这个先知是在诈他,赌先知不明真相。

熊宇咒骂道:“野人,你也是野人,你被诅咒了,你们的土地也被诅咒了。来年他们将长不出一颗粮食,永远长不出。”

桑天子笑问:“那你说,我是不会播种,还是不会灌溉?”

熊宇笑道:“你对后土娘娘的不虔诚,你对规则的破坏,你对智慧的践踏,使你被神灵诅咒,不管你以为你会什么,你都种不出来。”

桑天子啧啧地笑了,“看来,你是要打死不说了。来人,把他吊起来。”

灼子狠厉地又打一拳,把他拴好,挂在屋檐上。

部落的人们把粮食搬了出来。

桑天子看了一眼——他蹲下去,仔细地看了一眼,那是一种他没见过的谷子,不过,他不至于看不出,那炸开的花是煮熟的痕迹。

这个粮食,都被破坏了生机。

如果把它做种子,肯定长不出来。

桑天子抓一把粮食转过头,瞪着熊宇,狠狠地说:“大熊国是吧,熊宇是吧,后土娘娘身化轮回,如今正在地府最深处等着你们这些人。想想吧,你用欺骗的方式这么作贱她的子民,到了地府,你是个什么下场?”

熊宇一颤,咬死口说:“你才是受诅咒的人,你才是……”

桑天子一把粮食撒在他脸上,骂道:“你真够嘴硬。不过,你把熟透的粮食给大家做种子,当我看不出来?”

熊宇咯噔一下,自知完了。

他的把戏全被看穿了,他死定了。

下面哗啦啦流了汤汁,是尿。

他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瘪了。

大家都看出了异常,烛青问:“先知,什么叫熟透的粮食?”

桑天子解释道:“这么跟你们说吧。这种子就相当于谷子的子孙,和你们的儿女一样,他把这种子弄熟,就相当于你们吃的烤熟的肉。你们想想,一头烤熟的乳猪,你们精心照顾它,它还能活过来吗?还能长大生小猪吗?”

大家都摇头,都知道不能。

桑天子说:“他给你们的粮食,就相当于烤乳猪,你们能吃,但是用这样的粮食做种子,你们无论费多大力气,都种不出粮食来。而他用那些花言巧语欺骗你们,让你们替他卖命。这种狠毒的家伙,我真想一刀宰了。我还会祈求后土娘娘,求娘娘把他关进十八层地狱,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所有人都被这清楚的解释镇住了。

他们都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他们辛苦种下的种子,原来一开始就不能长出来,他们还被眼前那人欺骗,把儿女都送给他。他们忍着饥饿,他们快饿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欺骗。

他们受的那些苦难,都白受了。

怎么该?怎么有人那么狠毒?

“杀了他。”一个人大喊;

“杀了他,杀,我要吃他的肉。”

“让开,我活撕了他……”

大家拥挤上前,恨得要拼命。

这时,烛青却又站出来说:“安静,听先知的,问先知怎么办?”

大家竟然站住了,看向桑天子。

桑天子一挥手,说:“杀!”

这种东西,不杀还留着过年吗?

左右撕扯上去,一人抓着一只手,用力一扯,竟把熊宇的手扯掉了。熊宇没死,惨叫声连连。又被抓住脚,狠狠撕扯。整个人被撕开。可他竟然还活着,这一刻,他竟然那么想死,可他又想起十八层地狱……

他恐惧得灵魂都要被冰住了。

那是无尽的恐惧,带他走向黑暗,他的生命走向终结。

如此残忍,但又如此应该。

桑天子同情过一只熊,一头牛,但不同情那个人。他甚至想亲手砍了那个邪恶的家伙,把他送进十八层地狱,永远折磨他。

可是,这还不是最后的结果。

那些被熊宇欺骗来这里做守卫的人,那些被骗的少女,还有的甚至怀孕生了孩子,他们该怎么办?他们是善是恶?

众人的恨意还没有消散。

他们用最后的理智听桑天子安排。

桑天子轻叹,说道:“大家都付出了代价。接下来应该保护受伤害的所有人,包括被欺骗的女子。至于守卫和别的什么人,用善恶来做判断。作恶多端者该死,但据我刚才所见,那些拿着刀的人,也没有对自己人出手,说明他们都是有苦衷的。我想,大家也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就让一切从头再来。”他稳住了众人,又说,“但有一件事我们必须要做,像诸位的部落肯定不止一个,现在,立刻,请大家要去告知他们一切的真相,把他们从恶魔的手里解脱出来,把罪恶送进地狱。”

族长含着泪说:“听先知的命令,通知我们的同胞一切的真相。”

谁去哪个部落,要去做什么。

他们边走边了解了一番。

但可以想象,欺骗将用血来清洗。

难免会有无辜的,可是,唉,再无辜也不如眼前的这些人无辜。他们都不知道苦了多少年,甚至多少代,太惨了!

桑天子叹息一声,打算离开。

留下的人跪了下来,哭着磕头。鼻涕一把泪一把,谈不上幸福。

桑天子要扶他们起来,却怎么都扶不动。劝也不听。于是他知道,他们需要发泄,眼泪是发泄的渠道。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却哭成一个小女子的样子,正应了那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灼子却不见了,去屋里了。

过了一会儿,他抱着一个女子出来。

女子泪眼朦胧,头上有血。

灼子跪在桑天子面前,求问道:“求先知指点。”

没有问问题,但桑天子大概猜到了,他说:“所有的人都在欺骗中付出了代价,有的多,有的少,但这不是他们的过错。一切都过去了,大家都向前看,一切从头开始。灼子,你是族长的儿子,一切从你开始。”

灼子说:“我想带她回家。”

族长开口道:“好,都带回家。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清楚,是我害了大家。这不是孩子们的错,是我太蠢。”

被欺骗的又不止他一个人。

也不只是这一个部落。

只能说,有些人太过险恶。

桑天子说:“那就回去吧,对她好点。”

灼子说:“我会。我对娘娘发誓。”

那女子却说:“不,我不能,我太脏了,我肚子里还有个孽种。我不想再活下去了,让我死吧,求求你们,让我死吧。”

桑天子叹息说:“这不是你的错。”

女子说:“那孩子怎么办?”

桑天子看出来,这女子未必绝望了,未必真想一死了之。她可以死,但她也想让人说服她活下去,她正站在悬崖边上。他转过头,瞥了一眼其她人,那些跟眼前女子一样苦难的人,他知道,这代表一类人。

一类人的命运在桑天子手里。

桑天子慎重地说:“其实孩子是无辜的,没有谁天生罪恶。但你也可以选择。如果你生下他,决定把他教养大,那就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孩子一样。如果你做不到,那就从现在开始决断,不要让它出生在人世间。”

女子狠狠说:“我早就想弄死它了。早就想跟它同归于尽。”

灼子说:“我知道,我懂你,你是为了家人才受了这苦难,我阿妈是这样死的,我妹妹也好久没吃饭了,我们都……”

桑天子打断大家的激动,说:“是啊,好多人都饿着肚子呢。都别哭了,赶紧把这些粮食带回家去,给大家分了吃。都填饱肚子,好好生活。听我的,都别说死了活了的,都向前看。黑暗已经过去了,前方是光明。”

苦口婆心地把他们劝回去了。

好多人拿那房子发泄,那熊宇的残尸发泄,把房子砸成了齑粉,跟那残尸混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奇怪的东西。还嫌不够呢。

桑天子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回去,他分辨种子,跟大家重新讲了一遍种植方法。

投桃报李,离开时,他们送了好远好远。

可前面很多地方,有着同样的问题,到了另一个部落,也是同样的哀伤。

直到远离人类国度,才愉快一些。

来到了一片草原,草原部落的问题是:有人想要放牧,但一到冬天,雪厚得像山一样,他们必须挖得很深,才能找到草。所以他们一到冬天,只能把牛啦,羊啦都杀死,来年又要再捉。他们想问,有没有会冬眠的动物可养?

桑天子笑道:“冬天没有草,你们现在就割一些草,晒干了储备一些,等到冬天,就用这些干草喂养它们,不就行了?”

这简直是个有点可笑的问题。

可一直以来却困扰着他们。

今天被桑天子一言点破,无数人恍然大悟。

桑天子的血液沸腾在沸腾,婴孩在金丹里打着滚,一不留神破茧成蝶——破丹成婴。它一会大一会小地在经脉里走,有时露出脑袋看看这世界,他又赶紧把它收了回去。他想,我还没做到五行平衡,这元婴也以火为主,有所偏颇。眼下又没有更高一级的功法,不如接着温养五行,使之平衡。

打定主意,他重修《五行丹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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