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手机的蓝牙音箱正播放着班得瑞演奏的《初雪》,刚把曲奇饼干摆上小桌,电烧水壶就发出吱吱的提示音,她又从小柜子里找出茶包放到橙色的中号马克杯里,拎起水壶往杯中注入三分之二的开水。一切准备就绪,她从床上拿起玩偶大白抱在胸前,盘腿坐上放在大飘窗上的垫子。

虽然下午五点已经在健身房吃过低脂餐,但回来之后赵小妹仍然喜欢习惯性地吃一点饼干,喝一杯降火养胃茶。倒不是因为饿,而是她喜欢这种放松心情、惬意生活的状态。放慢节奏,不用说话,听着轻音乐,隔着窗户看楼下奔波的人们,尽力守护内心片刻的宁静,仿佛自己真的与世隔绝。

楼下就是临江门公交车站,从一号桥到魁星楼不仅是超过四十五度的陡坡,还是一条近乎半圆的大弯道,车站就在坡的中段。在狭窄陡峭的道路上行驶本就不易,更别说在半坡上停车靠站,每次听到司机启动时公交车发出费力的声响,赵小妹都不由得为后面的车捏把汗。

到车站等车的上班族越来越多,像外出觅食而归的蚂蚁聚成一个小黑团,应该是下班时间到啦。通常她现在应该出发了,但今天她想再等等。过了清明,天黑得明显比以前晚,客人应该不会这么早就来,所以她可以在自己喜欢的角落里多待一会儿。

天色渐暗,她收起杯碟,将手机、化妆品放入包中。脱去睡衣换上露肩晚礼服后,在门后的落地镜中查看自己的妆容,头发好像扎得稍高了些,她又扯下皮筋重新调整。高高束起的马尾最能衬出自己的青春靓丽。在镜子面前开合了几次嘴巴,她用手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面部肌肉完全放松之后,她露出讨人喜欢的笑容。“小梅你最棒。”每次傍晚出门之前,她都这样为自己加油鼓劲。

在确认屋内所有电器都关闭之后,她套上风衣带上木门,走出这间只有十四平米的出租屋。

过了魁星楼,横穿临江门地下通道,沿着解放碑步行街向较场口方向的马路步行四五分钟,就到了得意世界,赵小妹的工作地点就在这栋楼上。她在这里做陪酒小姐,艺名唤作小梅。

在兼作化妆间的员工休息室,只有零星几个女生在镜前补妆,估计现在大多数人也像她一样,因为天黑得较晚而姗姗来迟。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她便没有与人打招呼,径直坐到自己惯用的化妆镜前慢条斯理地上妆,其他几个女生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这里几乎每天都会有新面孔,当然也会有老人退出。据她所知,大部分到此上班的女生都只把陪酒当做是临时工作,或是兼职,只要有更好的选择,或是找到了不错的男人就会果断辞职,奔向全新的生活。

她当然也有这种打算,但因为自己只有初中文化,而且除去干了不到五个月的捏脚,称得上是工作经验的就只有在苏州一家工厂里的制衣台上坐得头昏脑涨、腿脚发麻的四年,哪里找得到什么好工作。至于遇上好男人那就更难了,做了这项工作,男人的花花肠子她门儿清,大部分与她亲近的男人不过是一时兴起,想与她一度春宵罢了。唯一在健身房遇上一个称心如意的男子,在得知她没上过大学之后也不再联系。现在对找到好男人这种事她已不再抱有幻想。于是,她便听从别人的建议,一门心思干好现在的工作,多攒些钱将来自己做点小生意。

化完妆,还没有客人上门,她计划到楼下的酒吧试着先向客人推销几瓶洋酒。在走过男侍者休息室的时候,她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笑声,多半又是谁又在讲下流的笑话。正要快步离开,有人叫住了她。

“哎,小梅,有事向你请教。”一个叫林木的果盘师傅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听说你经常跟着辰姐,想必和她很熟吧。”

“啊,还好吧。怎么了?”她注意到其他人都满脸坏笑望着自己。

“有件事要请你确认,他们还为此下了不小的赌注。”林木向她展示放在钢质冰桶里花花绿绿的钞票,“辰姐不是有个乳房上没有乳头嘛,他们有的说是以前她陪酒的时候被客人咬掉的,有的认为是她男人知道她干陪酒小姐之后一怒之下给她割掉的。当然我是知道前因后果的,但是还是要请你来揭晓答案。”

其他人都强忍着笑,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无聊。”她以嗔怒的眼神回瞪他们。一干人像是同时被打开开关一样哄堂大笑。“你们不如打赌看谁命长,这样说不定能在等待答案的同时多活两年。”她向笑得前俯后仰的人群大声吼道。这时她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安静地坐在房间的一角,在昏暗的灯光下旁若无人地看书。在她的印象中,那是一个极为孤僻内向的人,每次打照面,他不是送酒进包房,就是独自一人在不起眼的角落看书,很少见他和别人闲谈交流。

“我们也是好心提醒你小心醉酒的客人,要是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关键部位,不光是你未来的老公会埋怨你,说不定你儿子以后也没吃的。”林木以手护胸,一本正经的表情再次引发铺天盖地的笑声。

“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用刀的时候小心别把自己切掉。”她转身离开。再和他们纠缠下去,怕是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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