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诧异:“愿闻其详。”

镇元把金蝉带到一无人之处,又从袖里掏出被打断的半根菩提树枝做的棍子,递给金蝉,问:“贤弟可识得此物否?”

金蝉端详了一番,道:“此物乃是佛祖开悟时的那棵菩提树的树枝,我曾将它折下来做成棍子赠给友人。”

见金蝉并未隐瞒,镇元便说道:“佛祖在开悟时,遍舍七情六欲,爱恨情仇,而那舍弃的种种情感,都依附在了那菩提树上。树是生的,所以这些情感在其中运转,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这枝是死的,封印在里面的七情六欲便会通过某种方式释放出去。”

又指着初尘说:“此子就是被这棍子数次击中,难以驾驭这种强烈的情绪,所以铸下大错。我知你那友人处尚有一根,所以要劝你勿必将它收藏好,以免犯反受其害。”

金蝉并不知道这棍竟然会导致这种后果,于是连连答应,又请镇元毁掉已经断开的那根,镇元也答应下来。

既然知道那初尘不是有意,金蝉便为他求情,希望镇元能够网开一面。

镇元却不认为,道:“我五庄观的规矩,众弟子都是知道的;此子阵前行凶,五庄观众人也都看见了。今若不惩治,以后每个人都以‘失了心智’为借口对我拔剑相向,难道我也要每一个都饶恕吗?此间有道亦有法,道法皆失,如何保得?”

没想到金蝉深施一礼,头都快碰到膝盖了,方才说道:“事已至此,我亦有罪。如果兄长要惩治他们,就请先惩罚我吧!”

镇元意识到了金蝉的真正意思,道:“你莫非是要为那些‘妖’求情?”

金蝉低头说道:“它们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只因没有得到正确的教化,上天既有好生之德,希望兄长慈悲,能饶他们一条性命,放它们去吧!”

镇元的脸色变的非常难看,说:“贤弟,你当知道,妖和兽的思想是一样的,他们的思想里没有‘道’,只有弱肉强食,这是骨子里带的,不是靠教化就能弥补的!”

金蝉抬头说道:“但我也是妖!难道兄长因为与我交往为耻吗?”

“但你至少有一副人身啊!就算要弥补教化,也得等到...”

“若我不是呢??若我不是人身,若我不是佛祖的二弟子,兄长还肯称我一声‘贤弟’吗?”

金蝉的话让镇元顿时愣住,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数息之间,镇元闭目长叹:“你曾说‘灵生因缘至,道起天地开。’我以为你笃信‘因缘’,如今看来,倒也心存迷茫。”

金蝉道:“我去过各处,凡所到之处,众人赞举,众妖艳羡。但我十分清楚,出身虽然无法拒绝,但是善恶确实是自己选择的。如果他们不了解‘道’,我就传授给他们,如果他们不了解‘善’,我就教导他们。但若认为自己既然是妖,作恶就是必然,而放弃行善,那我绝不认同!”

镇元闭目不语,过了很久才说:“也罢,今日你既然为他们说情,我也不是不能如你所愿。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既然替它们求情,那么就应当代他们受过!”

于是命众人将金蝉捆上木桩,众人不敢行动,金蝉便径自走到木桩前,又用法术将自己捆起来。

镇元命弟子将七星龙皮鞭取来,拿着鞭子走到金蝉面前,作势要打。

正此时,白毛鼠和狼妖来到五庄观,见状连忙冲上去,却被众弟子拦住。

镇元道:“他既然主动为众妖承担罪责,那么就要替它们受罚,这是天理,怨不得我。”

说完,对着金蝉连打了三鞭。鞭子的力量很大,将地面抽出了裂痕,将树桩震得粉碎。

直惹得狼妖惊叫连连,白毛鼠涕泪交加。

然金蝉有金身护体,三鞭下去,衣服虽是破碎不堪,肉身却丝毫未损。

镇元打完了三鞭,便收起鞭子,背对着金蝉。

金蝉再向镇元拜谢,镇元便又命人将其他一干妖众悉数放了。

被搭救的众妖向金蝉叩头谢恩,金蝉指着镇元说:“你们获救全靠镇元大仙仁慈,若不是他肯给你们一个向善的机会,你们怎得走脱?”

众妖又要向镇元磕头。

镇元依旧背对着他们站着,抬手打断众人道:“不必,我不是什么大仙,但那金蝉子当是个大佛。只可惜我这道观太小,怕委屈了诸位在此瞻仰,还请另寻别处供奉。”

见镇元已下逐客令,金蝉便不好再留,便又向镇元深施一礼,道:“今番多蒙大仙恩德,望日后有缘,能得报偿。”

镇元仰天长叹,终是没有按捺住心中的话,只道:“念在你我以往情分上,我须告知于你。你此行所为,不过传教成仙。你心性纯良,轻信于人,若是过分接近那些妖物,只恐你早晚有一天,必遭它们毒手!”

金蝉又再拜,道:“便如此,那只能说明我的教导是失败的,那么这也只当是我该承受的责罚!”

镇元又转过身去,不再言语,金蝉便带着众妖离开了五庄观。

即离,镇元从袖中取出那半截菩提树枝,却道:“便是我修炼千万年,今日却仍被此物所惑,失了教化(金蝉)之心...”于是将那树枝扔到地上,以法术焚烧,直至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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