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加班

接过上数工作后的一天，阿莲从何姑娘办公室里出来走到我工位上对我说：“这几天工厂有点忙，要加班赶出货。晚上也要上数，你这周要过来加班。今天要加班到10点，以后几点要看每天出货的情况，到时我再告诉你。”我问她：“你也要加班吗？”她摇了摇头说道：“不来，除非你有事不能加班的时候，我才来。”我赶紧说道：“我来我来。”阿莲笑笑，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回到宿舍了，我兴奋地对宿舍的其他三个舍友说：“我晚上也要加班了。”她们都望着我苦笑，尤其是我的下铺（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摇着头用粤语补了一句：“傻傻的。”

但是那时候加班对我来说太有诱惑力了。要知道入职的时候，坐我前面的人事小姐姐和我说我的工资待遇时，告诉我工厂每周单休，如果我加班的话，一小时是按4元计算。这意味着我只要加班一小时就可以吃一顿挺好的盒饭。现在一下子我可以加4个小时，还连续6天，算下来，将近100块呢。

我从入职后还从来没有加过班，而宿舍其他人却经常加班，每次她们跟我说去加班时我总是羡慕不已。特别是她们都去加班的时候，宿舍只剩下我一个人时，更是心里觉得不舒服。

所以快到晚上六点时，我开心地哼着歌出发去加班了。晚上没有文件发过来，不需要翻译，也没有其他事情，我只需要每个小时问数，然后填到黑板上去就行了。八点钟之前，何姑娘和老板们都没来，诺大的办公室只有我一人。慢慢地感觉有点无聊了，只好打开字典背背单词。快九点的时候，正当我有点困了的时候，因为我平时差不多就这个时间睡觉的，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何姑娘和二老板说话的声音。我立马清醒过来，拿起桌上的文件装模作样地看起来。二老板径直到小黑板前面，看了看数，接着走进办公室。何姑娘看了看我，接着看了看黑板，对我用粤语说道：“记得九点钟上数哦。”我笑了笑，点点头。她也回到了办公室坐下来工作了。九点钟后我在小黑板上填完数字，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发现何姑娘和二老板毫无离开的意思，想了想，拿着笔记本到楼下和我关系较好的，也叫阿英的拉长那里去看她们工作去了。十点钟我上完数，收拾下就回宿舍去了。那时因为工厂经常需要加班，所以大部分工厂的宿舍离工厂办公区都非常近，有些好的工厂，都有独立封闭的园区，宿舍也在其中。这样一来，即便加班很晚，工人们回宿舍都还是挺安全的。

因为前一天加班到10点，加上洗漱这些事情，上床睡觉的时候都已经11点了。第二天起床都是被别人叫醒的，才感觉到加班也不是那么愉快的事情。不过想到加班费，顿时浑身又有力气了。就这样坚持着加了六天班，周日的时候我睡到中午，才起床下楼吃了一顿鹅肝饭作为对自己加班喜获100元的犒赏。

那时我以为不安排我加班是因为之前我对工作还不熟悉的原因，后来才知道阿莲也很少加班。阿莲告诉我，因为老板们都喜欢控成本，不喜欢文职人员加班，看到文职人员加班就会问原因。我们和老板们在同一个地方办公，老板和何姑娘在工厂加班的时候也经常会去工厂监督，回到办公室看到文职人员加班会不高兴的。所以她之前调去做何姑娘秘书也是考虑好久的，调过去就意味着无法像以前一样那么容易加班挣加班费了。但是她又想想自己也工作那么多年了，有点积蓄，年龄也大了，不用那么拼了。加上这个上升的机会难得，而且做秘书比拉长涨了几百块，就当抵加班费了。

听到阿莲的话，我有点沮丧了，想着我以后的工资可能就千把块了，想要攒钱只能靠节约开支了。所以那之后我有段时间，中午基本都是吃二荤一素了，早上不吃糯米鸡了，晚上也不吃饭了。买了黑芝麻糊和饼干之类的对付下就可以了。就在我看到饼干都要吐的时候，一件我眼中的小事，终于让我有了继续能加班的机会。

我们的厂长是个矮矮胖胖的本地人，听说同时他在流塘村村委里面还有职务。厂长很少在办公室，阿莲说他主要在外面给工厂处理和政府打交道的那些事情。有几次看到他和大老板说话，大老板对他都客客气气的。厂长很少和我说话，那之前只有一次他主动和我说话。那天他从外面回来，走过我座位边，看到我在翻译文书，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当我感觉有人站我旁边时，抬头望到是他，有点惶恐地叫道：“厂长！”厂长笑眯眯地说：“你是这个办公室最有文化的人哦！”我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没有。”厂长笑笑走了。

那天厂长从外面回来，拿着厚厚的一打纸对老板秘书说找个人重新写一遍。秘书说打印一份不就可以了吗。厂长说那边（我也不知道是谁）要求手写。秘书说：“那就让阿香抄一份吧”。厂长有点不高兴地说：“阿香的字不好看，找个写字好点的人。”秘书想了想，看着坐在前面的我，对厂长说道：“我问下何姑娘，阿英有没有空。”过了一会，秘书出来找到我说道：“阿英啊，你晚上辛苦加下班，帮厂长抄下这份资料。我和何姑娘说过了。”我听到可以加班，开心极了，回复说没问题。秘书看到我开心的样子，有点吃惊但也没说什么走了。晚上我开心地吃了个久违的晚饭，就赶去加班了。那天，我挣了两个小时的加班费。

从那以后，办公室的同事都知道阿英好说话，可以加班。有些他们不想干，或者晚上不方便加班但又必须当天完成的活都找我帮忙，我也挺乐意。他们知道我想加班挣钱，还告诉我，只要何姑娘和老板不出现，我可以在办公室慢慢干到9点再离开。最后我差不多成了整个办公室的助理，连录制给新员工的培训视频都让我做，因为他们说整个办公室就你普通话最好。但是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们对我都很关照，有机会都会在何姑娘面前说我的好话。

不过我也发现了加班的副作用：晚上睡得晚，早上起不来，累；以前上班时很少感觉饿，但是加班后经常还没下班就饿得慌，尤其是上午。

有天我看到那个品质部的舍友在泡葡萄糖冲剂吃。我好奇地问她，为什么要吃这个？她苦笑着说，每天加班，感觉好累。怕身体扛不住，补充点葡萄糖。我惊讶地说不会吧。她说怎么不会，她的老乡是品控，天天跟着生产线加班，昨天晕倒了。厂医说她营养不良，休息太少，要她以后少加点班，多注意身体。听完她的话，我还是半信半疑的。直到有一天我跟着她去普工宿舍那边看她的老乡，看到那里的一切后我终于相信了。

只见二十多平米的宿舍里面密密麻麻地塞着十几张上下铺，住着20多人，加上行李箱，水桶那些东西，走路都磕磕碰碰的，宿舍里面的味道很不好。没有室内的洗漱池和卫生间，每层楼只有一个公用的洗漱和卫生间，听说早上的时候人挤人。喝水洗澡（广东这边叫冲凉）需要热水的话，要去楼下的打水处排队打水，然后提去专门的冲凉房里面洗澡，人多资源少，所有的一切都要排好久的队。吃的伙食也不好，一荤一素，很少的几条肉丝，菜上飘着点油花，他们都说吃不饱，去的稍微晚了点的都没有菜了，所以很多人都在外面吃。舍友的老乡说加班后排队打水洗澡洗衣服搞下来，都要1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睡着，同寝室的下班回来或是两班倒的轮到去上班，乒乒乓乓地，让人很难睡好。所以那时不少人攒了点钱都到外面去租房。

从那以后，我不再坚持加班了，除了何姑娘要求或是赶工需要，其他同事的请求我也尽量在下班前完成。另外我也不虐待我的肚子了，恢复到正常的一日三餐。

一年中最忙的圣诞节前赶工过完后，大家都轻松下来，加班的人也越来越少了。那时我和同事们，舍友们，还有几个老乡们都很熟了，晚上不加班的时候大家都约着一起出去逛街，我也终于有机会可以开始点娱乐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