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随着对工厂业务的了解,我翻译文书的速度越来越快,无聊的时间更多了。有一天何姑娘走出办公室去和阿莲说些事情,路过我工位的时候,看到我在翻字典,就问阿莲道:“阿英没事情干咩?”阿莲有点紧张地回复:“今天没什么传真和邮件。”精明的何姑娘看出了阿莲的窘迫和她的心思,说道:“以后的上数都让她做吧。”其实那时阿莲对我比较放心了,就是想尽量拖一拖。现在何姑娘这么说了,加上我的粤语也有了很大的进步,至少工作中的事情可以听个七七八八了,她就赶紧开始教我“上数”了。
阿莲把我带到三间独立办公室旁边的一块小黑板前,小声地和我介绍着:“上数,就是把这十几条拉上的出货数每一小时填上去。然后下班前汇总给我做报表。是不是很简单?下一个小时的数你就开始打电话问数,再把数据填到这里吧。”我看了看小黑板上的手写的汉字和数字,点点头。随后阿莲扯我回到座位上,告诉我那十几条拉对应的拉长电话和人名,让我把这些都抄写到笔记本上。看了看手表,说:“还有二十分钟,等下记得打电话要数。老板和何姑娘每天想起来都会看的,没上数会骂人的。”本来我觉得这确实是挺简单的一工作,被她后面添的这句话又搞得紧张起来。
二十分钟过后,我逐个地拨打拉长们的电话。时间紧迫,我也不废话,有人接了,我就说:“我是何姑娘的助理阿英,麻烦报下上一小时的数。”大部分拉长都很配合地报上数据,只有少数几个人懒洋洋地拖着时间,然后散漫地用粤语报数。我那时对粤语的数字不是那么熟悉,尤其是大点的数字,加上他们又说的快。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总要他们放慢速度再说一次。
我先按着性子把数据全部收上来,然后把数据先填到小黑板上,擦去汉字,重新再工整地写一遍。做完这些事情,我拿着本子去找那几个态度不好的拉长。走到他们拉上,我装作一本正经地巡视的样子,来来回回地看。那几个拉长被我看毛了,问我来干嘛了。我回答说何姑娘让我来看看。说完又溜了一会再离开。下一个小时再报数的时候,他们态度明显好转了。只有一个拉长,听说老资格,管着全厂最挣钱的生产线,因为老板经常过去那边转,和老板很熟。所以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知道是我打来的电话,由着心情接电话报数。有几次我都要跑着他拉上直接找他要数,有时他态度还是不好,让我直接看纸上的数据。所以我总是最先打他的电话,运气不好没拿到数时,就等打完所有电话再打一次。还是不接的话,我就先把其他的数据填到小黑板上,然后跑下去找他面对面要数。
这样搞了一个多月,何姑娘看到几次那条拉上的数总是空白,想问我又发现我不在座位上。等我回来填数时(因为小黑板就对着她房门外),她叫我进去问为什么。我有点委屈地告诉她原因,精明的她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让我出去了。再后来那个拉长接电话报数都很好了,不再为难我了,我想应该是何姑娘找他了吧。
这个工作确实不难,只是熟悉后我就会想:为什么老板要看这些数呀?为什么全工厂上百条拉,就只看这十几条呢?我问阿莲,她告诉我,这些拉都是最后的成品线。完成多少就意味着走单量,出货才能挣钱,你翻译的那些装箱单就是运送这些货物的要求。我又问那每天数据都在变化,有些拉几个小时都是0,有些拉多了好多,甚至翻倍呢?阿莲又回答,有些拉没事干,放假了;有些拉活多,加了条线,或者加班了。我又问她,那谁来规定生产线是要加班还是要放假呢?她说PMC。我问她PMC是干什么的?她有点烦了,不解释了,就说你以后会慢慢知道的。
但是那时在我心里就种下了对企业管理好奇的小种子。后来认识的人多了,还参加了ISO9002的审核,我也慢慢地熟悉了工厂的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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