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春月不知不觉地进入到了丈夫郑布人给她讲的,绝不可外传的秘密故事中:

一九四六年,俺父亲是村庄上拥有土地最多的大户。整个东南湖的大片土地都归俺家私有。另外还有三河堰西土地的一半,所以俺家很是富裕。正因如此,俺父亲结交了当地国民党的一些基层官员。也正因如此,这一年里,家中还摊上了大事。俺当时虽然已经快到十岁,但个子很小,被足王山上的响马子掠去了,需要很多的洋钱才能赎回,否则就将命丧黄泉。虽然俺的家庭殷实,但离响马子的要价还是相差甚远,于是俺父亲心生一计:送丁求钱。

当时国民党急缺兵源,因为青壮年的东躲西藏,连玩硬的“抓壮丁”都很难得手。所以就暗中搞了些”内线”。凡“内线”引导的抓丁成功,将按人头奖励大洋。俺父亲感到小于他的西北高地郑布山的过继父亲,和西北高地南面尹三米的父亲,都是老实厚道人,就让布山的过继父亲邀约尹三米父亲,加上俺的父亲一共三人,晚间于三河堰西土地的“湖棚”饮酒小聊。两位应邀之人心想,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还有闲心喝酒?也许是要俺们帮什么忙吧,所以也就欣然前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突有国军的长枪对准三人。俺父亲心中有鬼自然不怕,但尹三米父亲已有两孩,一闺女一儿子,儿子即为尹三米、女儿为尹良。西北高地郑布山的过继父亲也有亲生一女。他俩面对抓丁的长枪,自然惊骇。趁着酒劲,尹三米父亲破口大骂。国军都是何等人物,一枪将其毙命。万分惊恐之下,西北高地郑布山过继父亲猛然窜出“湖棚”,一头扎进夏季滚滚的三河水中。

此时此刻,俺父亲完全傻眼,给国民党送壮丁拿洋钱落空不说,还有一条人命,而且另一人生死未卜。如何回去面对两家?俺父亲心想,就说“高地”邀约,突有国军抓人,尹家遇难,“高地”被抓,自己跳入三河滚滚洪流,因水性极好,才能够湿漉漉地活着回来。罪责完全通过造谣归到了郑布山的过继父亲头上。不得不说,请酒送丁,造谣脱责,这是俺父亲一个连环阴谋。

送丁赚钱阴谋失败,俺父亲又想一法。父亲预感到手头地多并非好事,就将东南湖的全部卖给了邻村人,将河堰西自己所属土地的一部分卖给了本村人,所得洋钱赎回了俺。

听父亲说,有了钱,赎回俺也不容易。父亲首先找来外地一个里颇有影响力的朋友,希望他从中斡旋。父亲朋友这样的人,在民国的农村很常见,他们是有头有脸的士绅,他的朋友也很多,与土匪也相识,经常担任中间人。父亲的朋友爽快答应,并对俺父亲说:“还须再派一人为伴,此人必须是你家的亲信者才行,不然经手的钱款多少,无人能够作证。”

俺父亲于是找来了大舅,与朋友一起去谈判。两人带着1000大洋,在县城的一家菜馆约见了响马子头目,响马子也很给面子,又从1000大洋中拿出50块交给朋友,说是回去的路费。

按照约定,父亲朋友与大舅吃完饭后,到了县城外的一处偏僻地方等待。一直等到了午夜时分,才有一名响马子过来,开口问:“肉票认识你们谁啊?跟我来。”于是大舅跟着土匪往前走了一段路,到了一片坟地里。

土匪此时说:“到了。”大舅借着月光一看,周围很多麦田,于是问孩子在哪里。此时,旁边麦田中传来俺的声音:“大舅!“俺飞奔而出,紧紧抱住了大舅。那响马子一声不吭,转身就离开了。

其实,跟俺关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男孩子。那个时候响马子绑票,几乎都是富裕人家的小男孩。因为孩子一般不敢逃跑,方便看管,另外富裕人家一般非常宠爱家中的男孩子,愿意花大钱赎人。但这个男孩子的家里有武装的家丁,在俺被大价钱赎回后,他家就想偷袭救出他。但在偷袭中,响马子是死了一些,但这个男孩子也被杀害了。

这里说明一下,上文中的东南湖,当地语,指庄东南的一片土地。响马子,当地语,土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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