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两人把目光转向正在看热闹的阮牧,眼里露出愤恨的光。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花荣大叫着冲上前来,抓住阮牧的前衣领就往他身上砸。

他长得壮实吃得也好,阮牧想扒开他的手,但是怎么也掰不开。

“滚出去,你滚出我们家!”

花喜则是去了杂物间,把阮牧剩下不多的东西都找了出来,打开大门,一件件往外扔。阮牧听见玻璃碎裂的声响,那是一个他很喜欢的奖杯,代表着他过去在学校所获得过的最高成就,现在它也只化成了一堆碎片。

于是他也红了眼,拼命冲上前和花荣扭打在一起。

肚子上挨了好几脚,他终于冲到了花荣的身前,抬起手用自己并不长的指甲狠狠挠向他的脸。

脸上痛觉传来,花荣尖叫一声,原本还在扭打的两人一看这边的情景顿时怒了,阮牧还没来得及挠第二下,就被一股大力推开,接着一记重踢狠狠落在了他的肚子上,阮牧疼的身体在肚子上弓成了虾米,背后却又迎接了好几下飞踢。

“叫你打我儿子,叫你打我儿子!没人要的小杂种,给我滚,马上给我滚!!”

尖锐的吼叫从身后传来,阮牧弓着腰,费劲儿地起来,露出了他那张伤痕累累的脸。

他的手臂上和脖子上全是淤青和血痕,再一看花荣,也不过是脸上被抓了一下而已。

但是现在所有人都在安慰花荣,然后给予他这个外人最大的恶意。

“我滚可以,”阮牧仰着头,本来想有骨气地说完这番话,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仰头也憋不回去。他带着哭腔对那一家大叫道:“你把我的钱给我,我现在就走!那是我妈给我的抚养费,不是免费给你们的谢礼!”

“钱?你还想要钱?!”阮牧说出口的某个字深深刺痛了一家人的心,舅妈当即又是一脚,接着破口大骂,“你吃我们家的穿我们家的打我儿子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现在竟然还想问我要钱?!我告诉你,没有!你亲妈是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你也是个白眼狼!当初要不是她死活不同意家里给她订下的婚事,我和你舅舅也不会这么晚才买了房!当初人家可是愿意给二十万彩礼的,她不要非要跟着你那个短命鬼爹跑,活该她得肝癌!现在这二十万,补当初因为她损失的彩礼钱都不够,你还想要回去?!”

哪怕没见过亲妈,但是以往舅舅没少跟他描述亲妈的好,以至于阮牧对生母印象是相当的好,现在听见她被人这么侮辱,瞬间失去了理智:

“不许你侮辱我妈!”

他大叫着朝舅妈扑了过去。

然后被一脚踢开。

看他这愤怒的模样,舅妈仿佛在其中找到了快感。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阮牧,唇角带着讥诮:

“侮辱?我就骂她怎么了?她本来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女表子!活该她躺在医院没人管,借遍天下也借不到钱治病,最后连孩子都没人要,临死前只能把孩子托给闹掰了的仇人……”

阮牧再次愣了,他不可置信地听着这一切,呆呆问道:“你说什么?!”

他当初在医院,真的是因为没有人要才被托付给妈妈的?!

“我说,”舅妈居高临下,一字一句,吐字非常清晰,“我说,你亲妈是个不要脸的东西,抢了人家的男人还好意思问人家借钱,你后妈也是个冤种,从小好吃好喝帮扶着你亲妈,长大后被抢了男人本来决裂了,人家一通电话又叫了过去,然后认下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白眼狼,又好吃好喝伺候了这么多年,愣是没留下一点好,你和你妈一样是个白眼狼。”

说完,她把阮牧推出门,连带着他那堆东西一起。门被“啪”地关上,于是迎接阮牧的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门口终于被传出来的,嘲讽的话语:

“你这种白眼狼爱滚去哪滚去哪,我们家可伺候不起!人家为了你一个养子八年多了别说结婚连个对象都没谈过,那么大个公司就差明摆着说留给你这个外人的,从小好东西什么没给你,就这还教出你这么个东西!就你这种的,出了这个门,我看谁还敢养你!”

阮牧愣愣地在门口冰凉的水泥走廊上坐了很久。

他维持着被推倒的姿势,眼神中透着深深的茫然。

过了许久,许久,他终究是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一件一件捡好自己的衣物,又一件一件地塞进了带来的收纳袋里,然后浑身无力地抱着大收纳袋,一步一步慢吞吞地往下挪。

过去,他从未想过母亲为了他到底付出了什么。

他只知道,舅舅会跟他说好话,会带他吃烧烤,会带他去游乐园,会带他回家吃饭,每一次他都能收获表弟们崇拜的眼神。

他以为,这就是爱。

即使过来了发现这边的情况和印象中有落差,他也没觉得妈妈有多爱他。

如果妈妈真爱他,为什么不早一点对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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