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利刃刺穿胸腔发出凄厉哀嚎的,正是当下携众刀挟人质与沧城军拼死对峙的掌柜,而夺他性命的也就是那位久久不愿露面的船主洪士商。

容萋握剑在前,只见那道自后背破出掌柜前膛的利刃纵是落去了大半残血,也依然是漆黑如焦木般的色泽。

再仔细一看,那甚至不是刀,其器形之古怪,纵是精通兵刃的统帅也不能分辨那究竟是件什么武器。

掌柜渐而气绝,那刃却迟迟不出,此一幕论是人质亦或挟持人质的乱匪都被吓得傻了声。

良久之后才终于有一人从万般惊骇中回过神来,却看着船主亲手屠杀盟友的一幕仍然痛心疾首而难以置信,“羊公随船十年有余,待船主你更是忠心耿耿,敌乱当前,何故如此?!”

挟持着人质的船上乱匪皆为船主此举激得心绪大乱,而对面的沧城军却看得很明白,那个船主两眼灰沉,握着黑刃的手上血管正渐渐浊漫为黑线,此人显然有异。

“还愣着做什么?拿下逆贼!”

“直接冲过去可会有损人质?”

容萋死死盯住那个极不对头的船主,道:“眼下敌情大乱,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战鼓擂擂,风雨掀浪间,最先冲出港口的小艇上的士兵迎敌登船,却着实是低估了这条执有朝云官印的商船,只见其上船员训练有素,早在乱起之时便已凭栏为守,以弓弩对击载卒战艇。

好在早有战船在备,即刻之间箭雨铺至商船,尚存十丈之距便已见攀船弋拖着钢索穿出箭雨掷入商船甲板。

一时间商船上呼声四起,而远观着其上厮杀的港口之众亦是惶恐不安。

“可不能这么办哪,那船上还有多少无辜人啊!”

镇守见此战局猛烈更是魂都快丢了。

战船破浪疾进,直到将近商船之际才偏转了船头,令船身相距二丈而错,却又是更近的一支攀船弋脱弦而出,掼入其船身。

猛然一声巨响,只见一大小如铜盆的箭头撞裂木壁攮入舱间,好在沈穆秋耳力敏锐,提前察觉了恐将有个大动静砸过来,便及时将慕辞给拽了回来。

而与慕辞对击的维达人就不那么好运了,让那巨箭顶了胁肋一道重击,隔着三步远沈穆秋都听见他断了至少七根肋骨的声。

慕辞一步跄退之际,又见对面刀刃将至,恰好一早就观察到了慕辞腰间还佩有一把短刃,于是沈穆秋反手便欲抽刃迎敌。

匕首刃出三寸,却是“锵!”的一声又重重收了回去,慕辞一手按住沈穆秋欲拔刃的手,反身一刀生生将对面攻势给劈了回去。

“说了不会让他们碰你,别出手。”

沈穆秋心想,自己当下虽然比原本的身子孱弱了些,却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

“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我可以帮你。”

然此言一出,慕辞更像被激了逆刺,反是一把锁了他的腰将他圈禁住,“说了你别出手!”

“……”

这人打起架来不死不休的架势沈穆秋是一早就体会过了,却还是没想到,此人之生猛竟能一手逮着他的同时单臂独战六个异族猛士!

此时光听一派嘈乱便可知,这船上已里外乱成了一锅粥。

“当心!”

沈穆秋又听一声危响将近,连忙推着慕辞往后撤开一步。

也就是这一步之错,让他避开了上方甲板一声巨动砸落的木板。

云凌踩着一个船上贼人落在碎木间,一剑了断了那人生息后,一抬眼即怔住了。

“Saien!bolen dozan jakan uni todo bokoya!”

(****,当时怎么没把你拿石块砸进海底!)

两方交战受了干扰歇停的片刻间,对面那个生就虎瞳的领头人气急败坏的怒骂了一句,火气虽盛,却损了威势。

而此时慕辞仍单臂锁着沈穆秋,另一手则刀指前方,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与云凌两相对视,同时防着那群敌寇。

而云凌看清了沈穆秋后情急又怒,带血的剑立马直指慕辞而来。

“大胆贼人!”

两人皆是没料到这一出,好在慕辞反应迅敏,身避之际也横刀挡下了一击。

对面的维达人当然也不清楚这两人斗势何起,不过既见有人同揍慕辞,自然也就一齐砍了过去。

眼见战敌又多一人,沈穆秋再度尝试拔刀,谁知这人偏就犟住了这根筋,又一次阻了他拔刀的手,一把将他推去自己身后。

挡住了这多事的美人后,慕辞只听自己手中的刀与前方交错而来的兵刃撞得激响刺耳,正思索着这戴面具的家伙又是从何而来时,又见对方忽而扭转了敌势,与他一同对战维达匪寇。

对面维达人又一次气急败坏:“Uni xiulor da!?”

(你到底是哪边的!?)

敌方攻势一歇,云凌立马剑锋调转又冲慕辞而来,这回慕辞早有预料,迎势一挡便挑着云凌的长剑将其推去一起挡住了海寇的大刀。

让云凌被迫与自己合作挡了一击后,慕辞左右两观,发现这戴着半截面具的家伙似乎还格外在意他护着的这美人,于是索性把刀一收,将海寇留给云凌,自己则带着沈穆秋转头就跑。

“Shuao lei bite!!!”

(****)

“女君!”

眼看着那贼人就要将女帝带走了,云凌心急如焚,却发现自己只要一动身去追,这群敌寇也立马随往,便只能继续留住抵挡,眼睁睁的瞧着女帝消失在自己视线里。

-

战船推近,横张铁棘刺入商船,整个船身又是猛然一晃,已身中数箭的船主险些跌下甲板,险时却被人拽住了双腿才未落海中。

“爹——!!”

拽住了洪士商的年轻人也是匍匐在地,拿整个身子硬拖住了父亲。

刺了一身锐矢鲜血淋漓的洪士商此刻几无人形的半挂在栏边,却仍存着一身古怪劲力,又挺回了腰肢,高举了手中黑刃,眼看就将凿入其子颅间时,一支白矢掠空而过,箭头穿透其腕骨,将他执刃的手穿钉于地。

容萋回头,即见荀安站在不远处,手中弓弦犹颤。

慕辞先将沈穆秋拖离了乱斗之局,而后则是沈穆秋将他拽出了船底暗舱,两人重见的第一眼天光,裹着冷雨晦暗如夜。

也不知是来得不合时宜,还是战局本就乱得令人发指,慕辞一耳朵就听见了紧贴着商船的另一边战船上促急的号角声。

“海寇来袭!海寇来袭!”

铜锣声穿插着斥候的厉声高喊,两人齐眼往深海的方向望去,果然一条黑船正如巨鲛猎食般破浪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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