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小国寡民

李耳教导道：“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使国家小一些，使国内的人口少一些。使人民有多种器具也不去使用。使人民重视死亡而不向远方迁徙。虽然有船只车辆，却不需要乘坐。虽然有甲胄兵器，却不需要布阵打仗。使人民重新用结绳来记事。人民吃得香甜，穿得漂亮，住得舒适，乐于其俗。两国之间相互看得见，鸡犬之声相互听得到，人民到老死都不相互往来。”

““小国寡民。”我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希望天下所有的国家都能够做到小国寡民。为什么我会有这样一个梦想呢？因为小国寡民能让人民回归到自然淳朴的道之本性，使人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如今，很多人都被物欲给迷乱了。诸侯为了霸权和土地发动战争。大夫为了权力和地位玩弄权术。百姓为了难得之货做了盗贼。真可谓是一片混乱啊！物欲严重地损伤了人的本性，使人离道越来越远。若是世人再继续这样沉沦下去，天下将永无宁日。既然世人是被物欲乱了心才做出此等失道失德的事情，那唯有让世人的心变得恬然无欲才能拯救世人了。而想要让世人的心都变得恬然无欲，最好的方法就是做到我说的小国寡民。若是每个诸侯国都能够做到小国寡民，都能安守本分，不再注重利益得失，不再去抢占他国的城池，那么天下必然太平。也许很多人认为我的想法过于天真，不切实际。可不去试一试又怎知不行呢？正因为世人总是忠实于自己的欲望，都不愿意少私寡欲，都不相信自己可以战胜贪欲，才会觉得我的想法天真的。我们想要天下太平，就必须让每个人都返璞归真。因为只有让每个人都返璞归真，让每个人都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人才会停止造作，天下也才会太平。世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忘失了自己的道之本性。人一旦忘失了自己的道之本性，就会不断地滋生欲望和恐惧。人的欲望和恐惧一旦变多，就会去追逐财色名利。追逐财色名利的人一旦变多，天下又怎么可能太平？所以，我们唯有看到问题的根，并将问题的根连根拔起，才能彻底地解决问题。既然问题的根是因为我们忘失了自己的道之本性。那唯有让自己回归到自然淳朴的道之本性才能解决问题了。而小国寡民是实实在在能让人回归道之本性的做法。”

““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小国寡民意味着每个国家都能安守本分，不再去争夺土地。使人民有多种器具也不去使用。我曾经也说过：人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器具并不是越多越好，因为很多器具都是用来做恶事的。就如擅长开锁的盗贼，他们拥有很多开锁的器具，可这并不见得是好事。再比如争夺霸权的诸侯，他们拥有很多攻城掠地的器具，可也不见得是好事。真正愿意遵道而行的人是不会去使用那些损人利己的器具的，他们只会专注于自己的道之本性。”

““使民重死而不远徙。”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向远方迁徙？通常是在战乱或是挨饿时才会如此。只要各国能够做到我说的小国寡民，便不会有战乱，人民也不会挨饿。这样人民就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向远方迁徙了。”

““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只要天下不再有战乱，人民不再需要为了谋生而疲于奔命。那么船只和车辆，甲胄和兵器这些东西便再无用武之地了。那就可以回到远古结绳记事的时代了。千万不要认为回到远古结绳记事的时代不好。那可是人心回归大道的象征。物极必反，我们认为是进步的，其实是落后。认为是落后的，其实是进步。时代越进步，人心往往离道越远。时代越落后，人心往往越接近道。我们越着眼于外物，我们越远离道。我们越不着眼于外物，我们越接近道。道永远是清静无为，朴实无华的，就像未经雕琢的原木一般。树木遭到砍伐后才出现各种各样的器具。人的本性受损后才出现各种各样的技巧。真正专注于道的人不会着眼于任何外物，也不会去学那些损人利己的技巧。”

““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天下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犯罪事件发生，就是因为人最基本的欲望没有得到满足。人只要吃得饱穿得暖，是不会妄自造作的。小国寡民能够让每个人都不再为物质而烦恼，使人民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只要人人条件都一样，谁也不比谁富裕，谁也不比谁优越，这样人民就不会有好争之心，就能回归到自然淳朴的道之本性。我曾经也说过：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知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只要人人都能够做到我说的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天下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纷扰之事？这样不就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了吗？我知道很多人都不认同我的这个说法，认为我说的这些太难实现了。但我之前也说了，难不过是给自己不愿意做找借口罢了。虚心实腹其实一点都不难。清心寡欲的生活不但有利于我们的身体健康，而且还使我们感到很舒服。追求财色名利其实是非常累的，这不仅严重损耗了我们的精气，同时也使我们离道越来越远，这是得不偿失的。追求财色名利是偏离道的行为，很多人都是因为过分地追求财色名利才导致自己死于非命的。所以，清心寡欲的生活只有益处没有害处，而追逐财色名利只有害处没有益处。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愿意过清心寡欲的生活呢？财色名利只会损伤我们的本性，我们为什么还要乐此不疲地去追逐呢？”

““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两国之间相互看得见，鸡犬之声相互听得到，这表示两国之间不再有界限。万物本是一体，我们又何必区分这区分那呢？只有失道失德的人才会善于区分，有道有德的人往往不会区分。当国与国之间不再需要相互提防时，那便是天下有道有德的体现。天下只要有道有德，天下必然一片祥和，人民的生活必然安康。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表示人民不再需要为了利益而来往。人与人之间的来往往往是为了利益。当人民都吃得饱穿得暖，能够自给自足，那哪里还需要来往。我说的这些都是非常实在的话，世人不愿意按我说的去做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愿意放下自己的欲望罢了。我们想要回归道，就必须要有强大的决心和毅力。如果我们因为一件事难就不去做，那我们永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世人总认为我说的无为而治脱离现实，总认为小国寡民不切实际，都不愿意按我说的去做，所以才体验不到真正的天下太平的。人的外求心实在是太过强大了，没有多少人愿意放弃自身利益追寻道。也正因为人的外求心过于强大才导致道无法进入人的心中的。人心若是无大道，天下又怎能安宁？人心的贪欲若是不除，犯罪又如何制止得了？我讲的道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可是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按我说的去做。世人总是喜欢通过仁义礼智信或严刑峻法去控制人心，殊不知这样做只会不断地损伤人的本性，使人离道越来越远。无为即是道，道即是无为。我们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够感受到道的圆满。我们越想要通过作为来获得圆满，我们越是感到不圆满。”

尹喜问道：“师傅，小国寡民似乎使人民的生活倒退两千年，这样真的好吗？远古结绳记事的时代非常落后，这样的生活真的对人民有利吗？”

李耳回答道：“我之前也说过了，物极必反。我们认为是进步的，其实是落后。我们认为是落后的，其实是进步。时代越进步，器具越精良，人心往往越偏离道。道永远是清静无为，朴实无华的。人心若是向道，是没有兴趣去发明创造那些精良器具的，他们只会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所以，时代落后并不是坏事，这证明人心都能够专注于道。同样的，时代进步并不是好事，这证明人心过分地专注于外物。我之前也说过了，有道的圣人被褐而怀玉。有道的圣人总是穿着粗布麻衣，手里总是揣着美玉。真正处在道中的人是不会在意任何外在事物的，他们只会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时代落后证明人心都专注于道，这不是好事吗？只要人能够专注于道，能够感受到道的完美，生活不就幸福了吗？我们总认为快乐来自于外物，总是喜欢在外在事物中追寻快乐。殊不知真正的快乐其实来自于道。道给予我们的快乐是无条件的，这种快乐发自我们的真心，是妙不可言的。我们从外物中获得的快乐并不是真正的快乐，这种快乐随时会转化为痛苦。当我们拥有某物时，也许我们会暂时感到快乐，但一旦我们失去某物，快乐就转化为痛苦了。所以，我们不要以为时代进步就是好事，时代进步证明人心过分地追求物质享受，是偏离道的体现。我们也不要以为时代落后是坏事，时代落后证明人心专注于道，是天下有道有德的体现。”

尹喜恍然大悟，感激道：“谢谢师傅详细的解答！弟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