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直到电话铃声响到尽头,陈相都没有把它接起。在过去的6次奇特经历中,他曾对张瑾玥发出数次扣击心扉的疑问,而这一次,质询对象换为他自己。

有句话说,人生围绕着任何你所执着的东西而被创造出来,心魔也因执念而起。如果这场梦魇的源头确为自己在查帕卡中救下张瑾玥的急切之心,那么他应该就此苏醒。他早已把自己的内心搜刮得干干净净,丝毫觉察不到除此之外还有哪些仍未破除的执着。

难道是亲眼目睹灾情和苦难时动了怜悯之心,因此除了救下至亲之人以外,还想要就此破除因果,普渡众生?

可他绝非大慈大悲之人。过往遇到灾害天气过程之时,他确实有连续数日在岗位上奋战的经历,可那是他的职业素养,是“行其心之所安”罢了。他连一个赵栋梁都忍不了,怎么可能愿为素昧平生之人舍弃一切。

难道,他并不了解自己,作为张瑾玥孕育的血肉,他早已无可察觉地继承下了她那比猫肚子还软的心?

这太可笑了。

慈母的心灵早在怀孕的时候就同婴儿交织在一起?这种充满神性的格言并不少见,可他是一名唯物主义者,对此向来嗤之以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相终于有了一丝头绪。他抚平被自己揉乱的头发,提起空落落的心,起身往值班室外走。他对这番离奇经历的猜测,始终建立在一个大前提之上:这是一个自我创造的梦境。如果这个前提对,那么只剩下一种说法能够解释这再一次的囿固:渴望完美无缺是人的本性,关于9502号台风,他见过更加美好的结局。

如果有什么能真正给这梦画上句号,一定是那条残缺得恰如其分的堤坝和近乎0死伤的奇迹。

毫不犹豫地,他敲开台长办公室的门,迎接他的是张援朝睡眼惺忪的脸。

“有事?”张援朝松开门把手,抬手用小拇指扣掉眼角的眼屎。他身后的沙发上,搭着凌乱的毛巾被。冷气开得很足,柜式空调风口下贴着一张排班表,6月30日的格子上写着轮空。

虽然陈相特别想对着眼前这张满是油光的老脸问,你们干台长的是不是都喜欢有事没事住在单位里,连轮岗休息时也非要耗在这里当个自以为是的吉祥物。但他终是忍住了,今晚他需要张援朝,比张援朝的老婆孩子更需要。

“张台,你觉得我平日里表现得怎么样?”陈相说着,走到张援朝的办公桌上,提起水壶把已经泡黄了的半杯浓茶蓄满,然后递给面前这位显然需要提神的人。

张援朝接过杯子,神色变得紧张起来,他死死盯住陈相的脸,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我预报做得好吗?”陈相继续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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