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南宫微又出谷采药,姜云恪推门望见她背着一个药篓子往溪流的另一岸走去,心知她又为自己去采药,心下感动之余已举步跟在她身后。南宫微则是边走边寻,姜云恪很快追上她的脚步,听得脚步声,南宫微回首,见是姜云恪跟来,道:“姜公子,你身子骨还没痊愈,怎地跟来了。”姜云恪道:“总是闷在屋里,活人也受不了,见你又来采药,便跟着你来了。”南宫微嫣然一笑,拢了拢耳后根的发丝,道:“我去的地方可是悬崖峭壁,你不能动用内力,到时候又怎么跟上我?你还是回去好好待着。”姜云恪听到她涉身峭壁采药,不禁一阵感动,道:“南宫姑娘,其实我这伤只须花时间静养就好了,用不着你攀爬绝崖峭壁的,若是你有个闪失,又叫我心里怎么过得去?”听他关心自己安危,南宫微却是心里喜滋滋的,姜云恪已走近身来,她道:“你要行游天下,身子骨不好快点,遇上蛮不讲理的人,或者强盗,你不得落入险境啊?好了,既然你不放心我,就跟着我,但是,你觉得哪里不适要及时跟我说。”说着就往深林中走去,由于姜云恪同行,顾及他伤势,只得放慢脚步。

进得深林中,光线昏暗了些,姜云恪对于草药一样不知,南宫微则要俯身细看每一株草,每遇到一株便拔了装进药篓子中,姜云恪跟在她身后,也帮不上什么忙,闲来无聊,林中也寂静无声,便开口道:“南宫姑娘,瞧你识得诸多草药,可是懂得医理之道?”一路走来,两人始终没多少话题,此时听得姜云恪忽然说话,南宫微心下一喜,道:“我三师兄在我们五人中精通医理,也常收集一些关于医理的札记、古籍,我也只是无聊时去他那里随意看看,心想着哪一天独自外出受伤,也好能自理,所以记住了一些药材。”姜云恪道:“这些时日,你为了我出谷采药,这份恩情,云恪永远铭记于心的。”南宫微闻言,心道:“要是你能将我记在心里是最好了。”转念想到他已有一个心上人,又一阵黯然心伤,道:“若非姜公子你不顾自身安危助我伤那西山六仙,你也不会遭此一劫,所以算起来我也承你一份情。”

想起当日情景,姜云恪莞尔一笑,道:“当时要是那石阳子不在场,那西山六仙又怎会是我的对手?也不知那鸠摩圣三人被蜀王如何处置,他们杀了玄清大师,这个仇,我还是忘不了的。”南宫微道:“那蜀王为人正直刚正,手下却是些酒囊饭袋,不分青红皂白就下令捉人,那日若不是师兄们及时将鸠摩圣三人找出,只怕五音谷也要跟着遭殃。”念及至此,姜云恪不由得一阵愧疚,道:“若真是那样,云恪却成了真正的‘元凶’,对不起五音谷了。”南宫微急忙摇头,道:“姜公子你千万莫要自责,你不进得谷来,又怎会让我遇见师父说的……说的……”说到这里,南宫微止住了下文,姜云恪问:“五音先生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南宫微想起师父当初把流觞玉箫赠予自己时,说过一句:“流羽与流觞本是一对情侣所持,且被祝福过,阴差阳错之下,到我手中来,只是那流觞我送给了一位好友,你今后若是遇上手持流羽者,可能就会遇上正缘,倘若遇不上,也不须介怀,当作是普通的乐器就是了。”正是因为师父这些话,让南宫微这些年来心怀憧憬,对师兄们也只是同门之情,故而那夜在草亭中见着姜云恪腰系着流羽,所以抑住心中激动,留他在谷中,更不惜与朝廷扯上瓜葛也要救下姜云恪,在他受伤后,也不惜涉身险地为他采药,起早熬药。昨夜听闻他要离谷而去,心中踌躇着要不要向他表明心思,却又听到他心有所念,回去后,半夜里更是凄然泪下。

姜云恪不知她有一根流觞,更不知其中故事,只知南宫姑娘对自己好,照顾得无微不至。

两人走出深谷,却见天色黯然,隐有阵阵雷声,似是要有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南宫微急道:“哎呀,这天要下雨了,得找个地方避雨。”转而又嗔声对姜云恪道:“你看看你,说不让来非要来,这下好了,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就得成落水鸡了。”说着,一滴雨水滴在她的额头上,她又急忙拉着姜云恪往一片竹林奔去,此举出于情急无心,到了竹林边缘,才觉得手心温热,慌忙脱手,脸上却是一片羞红。好在一声惊雷劈下,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她对这里地形熟悉,指着竹林中道:“竹林后面有一个山洞,咱们去那里避一避。”说着,背着药篓子当先小跑着进了竹林,姜云恪跟在她身后,很快果然见到一处山洞,其时大雨骤然暴临,且狂风大作,竹林摇曳,雨水甩进山洞口处,两人又不得不深进一丈。

雨势渐急,没有停止的趋势,又逢秋初,天气微凉,南宫微不禁双手环抱,有些发抖,姜云恪见状,褪下外衣,兀自给她披上,南宫微愣了良久,心里甜蜜至极,轻声道:“多谢。”姜云恪没能听清她说的谢语,但亦猜得出说的是什么,当下只是嗯了一声,转目望着洞外的大雨。

南宫微得他亲手披上外衣,自是喜悦无限,回过神来,见他望着洞外发呆,侧目凝视他的侧脸,清秀俊雅,棱角有型,眉宇如锋似剑,清奇如玉,不由得一阵出神,不一会儿,又想到他心有所属,且六天后就要离去,也不知何时再见,登时心里生出一个让她都感到匪夷所思的想法,然后渐渐将脸凑过去,轻轻地在姜云恪左脸上吻了一下,立时缩回头,羞红了脸颊,低着头不语。这突兀的一举,使得姜云恪不知所措,瞧也不敢瞧她一眼,心中却是嘭嘭直跳,似要跳出身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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