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关大街,和胜坊。

一掷千金浑是胆,家徒四壁不知贫!

离得老远,就能听见赌坊里传来一声声吆喝,或是叫板,或是起哄,热闹非凡。

不用说,呜嗷乱叫的,铁定都是赢钱的主,可一旦听久了,就不免发现,抻着脖子瞎嚷嚷的,其实总是那几个人,其中必定有诈!

可赌狗们却不这么看,他们只是纳闷:那几个人为啥就不是我呢!

蓝道取财如儿戏。

江湖上其他行当的切口,总以“火”字代表钱财,可千门蓝道却反着来,以“水”为钱,“万物归蓝蓝回水”,赢的永远是庄家

赌博,可谓是猛虎下山。

万贯家财,拿来吃烟土,未必吃得穷,可一旦染上赌瘾,倾家荡产,就只在一念之间。

赌桌上,一個是富家公子,一个是赤贫瘪三,甭管俩人的身家有多悬殊,骰盅一开,再看谁是爷,那就没准了。

蓝道赌具多种多样,牌九、麻将、骰子……这一类太常见了,没意思。

真正烂到骨子里的赌鬼,眼里瞅啥都是局。

小鸡吃米能赌,母猪下崽儿也能赌,最愣的主,俩人往街上一站,随便找个人问贵姓,都能成一场赌局。

一旦上头,非输个倾家荡产,决不罢休。

陈万堂每天都在和胜坊里看场子,可一进门,却看不见他的影儿,得穿过各个赌桌,奔里屋去,挑开灰蓝色的门帘子,才能看见他本人,在那坐着假寐。

来人总是满脸堆笑,低三下四地冲他说:“二哥,最近老弟手气不顺,求你再借我点儿回本,行不?”

这时候,陈万堂才会微微睁眼,甩手扔出去几个筹码,再提起笔,在眼前的账本上勾勾点点,除此以外,并不言语。

来人只有趁这阵功夫,才能看清他的模样。

这位奉天蓝道的瓢把子,五十多的岁数,身材匀称,未见发福,上嘴唇上蓄着短短的硬胡茬儿,眼睛发灰,也许是因为在赌场上见惯了大喜大悲,无论看谁,他都是一副寡淡的神情。

陈万堂早先时跑江湖,有个诨号叫“穿堂风”。

谁跟他交朋友,谁就倒霉。

怎么讲呢?

这是说他早年间四处做局,专门找那些有钱的空子,往赌桌上勾,任凭你家大业大,满屋的金银财宝,只要入了他的局,一夜之间,便能家徒四壁。

到时候,人往屋里一站,秋风扫落叶,真叫一个透心儿凉!

当然,年轻那会儿,他可没这能耐。

那时候,他还在营口码头卖苦力挣钱,平常也没别的爱好,就好耍钱儿,虽然早就听说“十赌九诈”,可心里却总想着万一呢!

因此,他总是挣多少,赌多少,明明有膀子力气,却穷得叮当乱颤。

老话说,赌生盗,淫生杀!

欠了赌坊的债,兜里又没本钱,陈万堂就开始偷鸡摸狗,后来干脆拦路抢劫,下手挺黑,自称手上也有几条人命。

别看他拦路抢劫的时候吹胡子瞪眼,好像是个混不吝,这人赌品倒还不错,只不过一到赌坊,总是笑着进去,哭着出来。

陈万堂不甘心就此平庸一世,因此没钱的时候,也总是蹲在赌坊门口,一边嘬着牙花子,一边琢磨着上哪儿弄点本钱,回来再杀几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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