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天色骤然昏暗。
饭菜的香味儿弥漫开来,院子里那头倔驴正在嚼着干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钩子,过去开门!我这边忙不开!”
没一会儿的功夫,钩子便披着一件破面烂袄,趿拉着一双板儿鞋,穿过院子,嘴里骂骂咧咧地推开大门。
“走吧!我们掌柜的不干客栈了!”
最近一段时间,他说这话时,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根据冯掌柜的吩咐,即便是多年的熟客,也要断然拒绝。
可今天,他却愣住了。
外面没人?
钩子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
胡同的尽头,除了一只皮包骨头的野狗以外,看不见任何活物。
钩子忍不住咒骂了一声,歪起脑袋,一边关上大门,一边寻思着附近谁家的孩子爱恶作剧。
没想到,刚回过头,竟发现院子中间,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半大小子,正举着一把匣子枪对准他,冷冷地威胁道:“别动!”
钩子筋鼻瞪眼,认出了来人的模样。
正是眼前这小子,害得他喝了一个月的稀粥,过年的时候,连顿饺子都没吃上。
“小子,你他妈还敢回来?”
江小道看钩子嘴里没牙,故意笑着激他,问:“你说啥?听不清!我这有耳朵挡着,没你脑袋上那俩窟窿眼儿灵!”
“操你妈!仗着有個野爹,又跑来撒野?他们人呢?带把儿的,出来单练!”
钩子左顾右盼,时刻提防着院子里的各处墙头。
江小道骂道:“别他妈瞅啦!就我一个人来的!”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冯老太太端着一口大碗,刚走出屋,一见眼前的情形,手上一抖,大碗顿时落地,摔成了八瓣儿!
“小……小兄弟,你叫小道是吧?啥时候来的?”冯老太太看到匣子枪,立马哆嗦起来,“老弟,你这是干啥?把枪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上回都是误会!我已经让钩子把你爹那三十两银子,送到奉天的‘串儿红’手里了!”
“送走了?”
江小道侧过身,确保自己的余光能瞥见冯老太太的举动。
“那你现在还有多少钱?”
闻言,冯老太太眼珠一转,忙说:“哎呀,老弟,原来你是缺钱了啊!人在江湖,互相方便,谁都有个求帮的时候,这事儿好说,你要用多少钱,尽管开口!不过,咱好话好说,你……你先把枪放下。”
江小道仍举着枪:“别问我用多少,你有多少!”
这话说的,就一个字儿——横!
明摆着就要抢你,还问我用多少?
江小道心说:这也算老江湖?没等开枪,脑子就给吓成浆糊了!
其实,他这是没回过味儿。
“海老鸮”的名号,何以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
说到底,绿林响马混入市井江湖,那就相当于关二爷砍小瘪三,压根儿不在一个档次!
且不说江小道在王贵和的营寨里浸淫多日,单说那几个叔叔,一多半的人,不是兵痞,就是胡子,玩儿的可比市井江湖的那一套野多了。
江湖上那点“狠”,在胡子眼里,稀松平常,如同吃饭睡觉。
冯老太太这时候也琢磨过来了,便说:“老弟……你只要别开枪,啥都好说,你等会儿,我,我进屋给你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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