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原本脸色阴沉,暗地里气愤侄儿王山竟果真所言不实,正想着如何训斥大侄子一番。这时陡然听贺氏言及薛瑄说过的话,不禁站起身子,手指贺氏,不太确定地道:“薛瑄他真如此说过?”

贺氏低着头,听王振问起真假,怕被瞧出破绽,脸色微微涨红。

偷偷瞄了眼身旁的王林,贺氏察觉王林正朝她看来,目光中满是鼓励,心里稍安,缓了片刻,说道:“薛少卿是好官,他说过的话,奴家记得十分清楚,断不会有错。”

王振双眼紧盯着贺氏,再听贺氏缓缓说出肯定的回答,心中微震。

原来薛瑄竟知他曾以“进正言、谈正事”为要,训斥欲凭吹箫等微末技艺向陛下讨赏的内侍。

若果真如此,也能看出薛瑄对他这个司礼监掌印无任何敌视之心。

可是,那些“祸乱朝纲、内廷乱政”等语又是哪来的?

王振眉头紧锁,不知贺氏与侄儿王山之间,哪一边所说为实。

王林见叔父惊讶地起身问话,便知先前的谋划有了大用,这时再看着叔父似乎犹豫不决,心中暗暗琢磨片刻,起身说道:“叔父,大哥以谎言欺骗叔父,无端制造冤狱。

以侄儿所料,薛少卿为保咱王家名声而驳回冤案,引得大哥不虞,故而欲借叔父将薛少卿下狱论死。所以,大哥若说过薛少卿的不是,极可能乃诓骗叔父所言。”

听王林如此道来,王振缓缓坐下,转身端起茶杯,却未送至嘴边,只沉思不语。

瞧着叔父迟迟不言,王林接着道:“此番薛少卿、潘御史下狱,满朝文官虽无人上奏,但事涉三法司中的大理寺、都察院,百官心里压下的怨气必然更深。

长此以往,于咱们完全掌控朝局极为不利。侄儿此时敢断言,若有人领头上奏,言薛瑄无罪,必会有诸多文官上奏求情。”

王振轻轻颔首,迟疑半晌,却转过话头道:“朝局变化乃是常事。既然事成定局,多说无益。”

王林对叔父的坚持心有所料,毕竟圣旨已下,再想挽回难度颇高。

“叔父,薛少卿此人素有名望,若满朝皆知其因大哥挑起的冤案而下狱论死,将对叔父十分不利。若叔父此时相救,天下人必会觉得叔父对有才之人另眼相看。

而且薛少卿乃咱山西人士,若因大哥而被处死,何其冤枉。更何况还有御史潘洪与贺氏被牵连,侄儿请叔父能看在这三人无辜的份儿上,饶过他们。”

听完王林急切的话,缓缓放下茶杯,王振眯起双眼,细思良久,方缓缓说道:“方才毛贵二人为薛瑄说情,叔父我突然想起永乐年间进宫后的不易,心中也极为不忍。毕竟此人因叔父向陛下举荐,后来才被朝廷托以署理大理寺的重任。”

听叔父语调变得沉重,王林心底燃起希望,看来再加一把火,搭救薛瑄等人的谋划便会成了。

贺氏亦听出王公公话中的怅然之意,不禁两手攥紧,身子微微前倾。

但是,王振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二人意料。

“不过,陛下已下旨将薛瑄等人下狱,此事便容不得再议,日后咱们再对其家人帮衬些罢。”

啥?薛瑄等人被问斩,再帮助其家人又有何益?

王林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他实是没能料到叔父即便对薛瑄的看法有变,也知薛瑄蒙冤入狱,却依旧不愿说动陛下放过薛瑄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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