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的陈景伸个长长懒腰,难得睡个好觉,才醒过来,睡意便全无,没有一丝睡回笼觉的打算。

这大概就是睡饱了罢,就是浑身无力的厉害。

回想昨晚,好像做了一场冗长大梦,至于梦到了什么,挠挠脑壳,与往常一样想不起来,索性抛开这种小烦恼,只是莫名有一丝淡淡惆怅,缭绕心间不肯离去。

没空去想那些,就被饥肠辘辘的肚子打断,紧接着就让他知道什么是肚肠绞痛。

陈景痛到用手捂住肚子,以前早上起来也会有饥渴感,可从来没像今天这般凶狠过。

推开窗户的瞬间眼睛眯起,这可不是大清早的日头,师父怎么没喊自己起来?

“崔妞起床了,去学堂要迟到了!”

崔英打个呵欠,懒洋洋的道个“哦”字。

陈景趿着鞋子走近她床铺,使劲儿推她几下,“快点儿,没逗你玩,你就算不怕张先生,师父骂人,你也不怕么?”

说完就直接开门去了,内急犯了,外衫都没穿,赶紧去茅房放水。

推开门的一瞬间,赶忙用手遮住刺眼的日光,凭着直觉走去茅房那里。

只是几步路而已,浑身无力感更甚,走路都不能直线了,又不敢停下,越是靠近茅房,越是憋的难受,怕停下来就会闹出丢人现眼事了。

在茅房痛痛快快的放完水出来,也刚好适应了光线,撇了眼当头的烈日,再听到灶房的声响,这都该是做晌午饭了吧,难怪自己这么饿,可三位长辈咋都没喊起床呢?

慢慢往灶房挪过去,刚才仅剩的力气似乎都随着那泡尿冲走了,靠在门墙上,看到董爷爷正在忙碌,强行挤出一个笑脸说到:“董爷爷,我师父呢?怎么没看到啊?”

董川海掀开大锅盖,捻出几粒米塞进嘴里咀嚼,满意点点头,回头说道:“你师父忙着呢,过会儿就回来,有啥想问的等他回来再问。饿极了吧,把脸收拾一下,眼屎多的都快糊住眼了,顺道把崔丫喊起来。”

陈景实在太饿了,听到马上开饭,顺从的答应一声,深吸一口气灌到肚子,想着把饥饿感撑开一两分,可惜事与愿违。

去水缸舀出半瓢水,蹲在地上大喝起来,喝完把水瓢扔进水缸,踉踉跄跄去屋子拉崔英起来。

门推半开就推不动了,陈景侧身进去,看到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的崔英,吓得他赶紧蹲下拉扯崔妞一把,大喊道:“崔妞醒醒,你怎么啦?!”

女孩眼睛一直都是睁开的,只是说话有气无力,委屈道:“我醒着呢。小景,我好饿啊。”好似为了佐证,饿极的肚子开始作响。

听到声响陈景反而放心了,“这会儿都晌午了,再撑一时片刻,我扶着你去院里坐着,等着开饭就行了。对了,你去茅房不?”

崔英只动嗓子不动嘴,憋出一个“嗯”。

男孩本想硬托起她,奈何自已也使不上力气,干脆把女孩一只胳膊绕到自己脖子上,半背半抱的把她带出屋子。

路上女孩还哼哼着慢点儿,她快憋不住尿出来了。

完事儿后的两人坐凳子上就等开饭,坐端正的力气都没有,脑袋都趴在饭桌上,两人都不说话,张着嘴没生气,呆呆的望着彼此,肚子闹腾的此起彼伏、你来我往。

“终于醒了,还以为要多等一阵子。”

孟恓回来了,手里端着两个比人头还大的白瓷盘子,“给你俩找了些美味吃食,待会儿吃完,可是要好好感谢我啊。”

两个孩子称呼一声“孟叔”后,眼巴巴的看着盘子。

董川海也端着两大碗米饭出来,瞅瞅孟恓盘子里的东西,笑着说道:“确实是好东西,可惜他俩应该不识货,不过吃了这次以后,想忘都难。”

两个孩子接过米饭碗,拿起筷子就化身小饕餮,使劲往嘴里刨,就差直接把碗塞进嘴里。

孟恓看两个小家伙开吃了,就把盘子递到他俩面前。

崔英没等看清盘子里的菜式,直接用筷子就夹,等把筷子戳进去才看清,盘子上面一层都是薄薄的肉片,下面一层都是冰块,而且那肉看上去像是生的。

崔英嘿嘿傻笑两声,拿回筷子准备继续刨干饭,却看到孟恓捻起一肉片,直接放嘴里嚼了起来,指指两个盘子,“这是鱼脍,就是生吃的,别愣着,赶紧尝尝吧。”

两个孩子露出寒碜的目光,虽然孟恓先士卒尝了一片,可两人还是很抗拒吃生肉。

董川海从灶房出来,拿出几个碗碟,看到两个孩子脸色,哈哈大笑道:“都是从小地方来的,哪里懂得别处的风土人情。”

把两个小蝶放在他俩面前,“给你俩拌了些蘸酱,芥末酱油最简单也最实在,芥末我只放了一点儿,怕你们不习惯。可不是骗你们,这真的是生吃的,还很美味,现在不吃,等会儿我们吃完就没了啊。”

两个孩子听完后,都是试探性的夹起一片鱼脍,蘸些酱汁,尤其是崔英,把鱼脍在酱汁里来回翻滚,怕压不住鱼腥味,最后在两个长辈鼓励目光中放进嘴里。

只在嘴里咀嚼两下,扭捏的小脸荡漾开来,像是绽放的花朵,筷子从对付米饭转向鱼脍,崔英被芥末害得连打喷嚏,还连说好吃,两个长辈看着两个孩子的吃像爽朗大笑。

“果然孟恓抓虎头鱼做鱼脍了,早猜到你好这口。”

穆鸿风今天身着青色便服,手里木棍顶端,则是两只烤好的小乳猪。

“师父!”

“师父!”

崔英指着乳猪兴奋的握紧拳头,穆鸿风没有打算直接让他俩抱着啃,让董川海帮忙切块。

而后对两个弟子说道:“有什么事,等饭后再说,吃饭要紧。”

两个孩子一起点头,陈景还把盘子推向师父那边,高兴的说道:“师父你尝尝,可好吃了。”

穆鸿风没有拂了弟子孝心,用筷子夹起一片鱼脍仰头吞入口中,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董川海很快就将烤乳猪切块,手捧着两个海碗,手指夹着三个酒杯回来,看来准备喝上几杯了。

董川海的切块有着大开大合的意思,整个猪腿都是完整切下,都是大块的肉,大人孩子都是双手撕咬,两个孩子上手快,一人一块啃得极是痛快。

饭后几人都安静下来,两个孩子躺在两把竹制躺椅上,这是董川海前天刚做成的,以后会经常用到。

两个小娃撑得肚皮滚圆,从娘胎出来是头一次吃的这么痛快。

“这花斑猪烤制成的乳猪不错,记住了,日后有空了,我也去打打牙祭去。”孟恓悠闲的挑着牙缝。

“也就那样吧,小地方找好货,货比三家是不可能了,矮子里面拔高个而已。”穆鸿风有些不以为意。

“孩子高兴就成了,我们什么岁数了,珍馐美馔早就不是心头好了,天天嘴上抓挠的,有几个能活我们这么久。”董川海今天兴致不高,两位老友给孩子准备了美食,而自己只能做些下酒菜当陪衬。

穆鸿风看向两个消食的孩子说道:“一难接一难。既然醒过来了,那便着手下一步吧。”

孟恓指着两个孩子,“以往你都不急,这次他俩刚醒过来,不等到明天?”

穆鸿风感叹道:“早晚的事情而已,孩子们要习惯,我们更应如此。”

孟恓调侃他道:“咋说都是你对。”

陈景和崔英躲在树荫下面,舒服的躺在躺椅上,一个打嗝不断,一个放屁不停,享受着难得的午休时候。

两人背后是一间突兀多出来的青砖瓦房,一道小门两扇大窗,窗户不像他俩的屋子用草席遮,而是糊的窗户纸,看起来破旧一些,就是觉得稀罕,比自己住的屋大一点儿,不用想肯定是三位长辈的手笔了。

穆鸿风拿着板凳过来,看他俩要起身,伸手虚按两下示意不必,两个孩子不敢太多放肆,改躺为坐,只是顶着大肚子在那儿,属实诙谐可笑。

男人端坐在两个孩子对面,笑着说道:“早上看你俩睡的香甜,就没忍心喊你们起床,师父便去学堂帮你们告假。

问过张先生后才晓得,小景功课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基本算是出师了。至于崔丫头嘛,马马虎虎不好不坏,师父索性自作主张,送了两份出师礼,就算你俩肄业了。”

崔英拍手叫好,学个锤儿的学,天天念书,念的脑壳疼,偷懒睡觉都不安稳,吵吵的厉害,在学堂唯一的好处,大概只剩下有一群同龄相龄的小伙伴可以玩耍。

陈景更多的是无所谓,张先生也曾经与自己说过学业的事情,再想学其他的,可能得去兆安城里找其他的夫子先生,虽说稀里糊涂就此肄业,其实就陈景自己而言,大差不差。

穆鸿风给他们泼冷水,“写字练字还是不能停,尤其是崔丫,小景你继续教她,我门下断然没有写烂字的先例。”

两个孩子都老大的不高兴,一个懒,一个不想帮忙,可师命难违,只能点头应下。

穆鸿风指着他俩背后说道:“这间屋子是为师从别人那儿讨来的,以后你俩需要的时候多了。

事先说一下,你们接下来练武比较惨烈,伤筋动骨只是开始,后面肯定血肉模糊。不过师父我给你们备足了药材,属于灵丹圣药类别,有起死人而肉白骨功效。”

两个孩子被师父的话惊吓到了,血肉模糊,准备药材,死人白骨这些以前从来只听没见过,现在要亲自面对,不知如何是好,呆坐那里陷入空想中。

陈景先回过神来,喉咙微动,清清嗓子说道:“师父,会死掉吗?”

崔英赶紧一起盯着师父。

穆鸿风给了他俩一个哭笑不得的答案,“你俩想死都难,但受的苦,堪称生不如死。”

崔英苦着脸挠挠脑袋道:“师父,你越说越吓人,到底是个啥意思嘛?”

男人也有些无奈,最后给打气道:“只要撑着,坚持住就是了,其他的事交给师父,包管你们修行一日千里。”

两个孩子看事情躲不过去了,又想象不出到底是个如何的凄惨光景,一脸呆滞点点头。

“好了,挺着大肚子不像话,等过两个时辰消了食以后,就找你们董爷爷去。我这会儿就给你们熬药汁去,以后你们要亲力亲为,今天破例师父帮你们。”

陈景想着以前练武练剑已经够苦够累了,今天好不容易听到不用去学堂了,晌午又吃了顿好的,报复马上接踵而至,果然人不能高兴太早啊。

崔英想法更简单了,能不能偷懒是她琢磨的要点。

穆鸿风在院里搬来两个大木桶,看大小和别家的洗澡桶差不多,桶里倒进几次水,再添加药材,底部用几块青砖垫起,柴禾塞进桶底点燃,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也不怕烧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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