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刘玄德第五十一章 彼时少年,今日父子(求收藏,求追读)

程家老宅里,一个一身粗布衣衫的老人正在院子里翻着一块自己亲手开辟出来的菜圃。

绿芽尖尖初露头,上面还挂着些晨间的露水。

若是不明言,只怕无人能想到此人就是如今巩县之中最为富贵之人。

老人姓程名权,正是程家的老家主。

老人将程家交到程典手中之后倒是落了个无事一身轻,整日喝茶饮酒,闲来无事之时侍弄侍自家的菜地。

说来倒也古怪,年轻之时他最是看不起那些埋首田地里的黔首。觉得他们整日埋头在田地里,即便是一年收成再好,也比不得自己出塞做一次买卖的十分之一。

劳而无功,勉强温饱。

彼时年少,心怀凌云志,自然是看不上这些许所得。

只是如今他上了年岁,反倒是喜欢自己侍弄些花草蔬菜。

看着那些绿芽自土中钻出,他的心境似是也年轻了些。

他俯身将地上有些歪倒的青苗扶正,身后响起脚步声。

他转过身来,看向突然而来的李季,笑道:“你今日竟有空闲来见我?莫不是阿典终于容不下你了?要你来这里随我养老?老李,不想你也有这一日。”

李季摇了摇头,“家主说笑了。”

在李季心中,只有程权才是他的家主。

这些程典也心知肚明,所以每次听到李季称呼他为少家主时才会极为反感。

后辈之人,总是想远超前辈的。

李季将今日之事和程权细细说了一遍。

程权笑道:“你很看好此人?”

李季点了点头,“见到此人,我倒是觉得像是见到了许多年前的你。”

“如我少年之时一般?那看来确是个厉害人物。”程权笑道,“我这还有些积蓄,你都拿走送予这刘备就是了。”

李季一愣,“你只听我所说便要下注?不去见上这刘备一见?”

“你识人的本事,我信的过。”程权走到他身侧,“这么多年风雨同行,我如何不知你的本事。有你在典儿身边我才放心。”

李季轻声道:“其实少庄主也有他的苦处。”

“你不必为他遮掩,阿典的心思我最清楚不过。”

程权笑道,“毕竟我是他老子,知子莫若父。他自小就聪明,只是聪明归聪明,却是小聪明,远远比不得他兄长。若是让他做些小事还好,若是做大事,以他的性子实在太易出错。”

“也怪我对他小时溺爱了些,不过一家数子,父母总是爱幺儿嘛。当时我以为有复儿在,自然能稳住程家家业的,典儿只要随心过活就是了。谁能想到复儿突遭厄运。”

程复,正是程权的长子,死于一场疫病之中。

李季轻声道:“在我看来家主却是对少家主太过严苛了些。这些年少家主兢兢业业,做的也不算差了。当年家主在少家主这个年纪,也未必比的过如今的少主。即便是大公子在世,也未必会比少家主做的更好。”

“当年随我起家的那些老家伙里,一直都是你最会说话。”程权笑道,“不过到了如今,即便我想听那些老家伙骂我几句,却是都听不到了。”

“这些日子我总是会想起当年和你们一起在外闯荡的旧事。还记得当年咱们那条街对面住着一个大户人家。那家中有一个年岁和咱们差不多的姑娘。”

“那姑娘也算不上漂亮,可当时咱们几个毕竟还年轻嘛,加上出身贫寒,哪里见过这般姑娘,都是对人家姑娘起了心思。”

李季板着脸,反驳道:“那些老家伙们起没起过心思我可不知,最少我是不曾起过心思的。”

“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即便是起过心思又如何?”程权瞥了他一眼,“你我如今都是孑然一身,难道还怕回去被你家夫人教训你不成。”

李季咳嗽一声,“老夫清白一世,到头来可不能被你污了清白。”

“好好好,就你是个不曾有心思的正人君子。”程权笑骂一句。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决定外出闯荡的前一夜,咱们在一家酒舍里喝醉了酒,我当时偷跑了出去。”

李季点了点头,“自然记得,第二日你就赌咒发誓要出门去闯荡嘛。当时王二还曾问你是不是去和人家小姐表明心意被回绝了,这才发了疯似的要外出去闯荡。”

程权蹲在那块他自己开出来的菜圃旁,像是一个蹲在田间垄头的庄稼汉。

“嘿,我记得我当时的回答是确实是去和人家表明心迹了,当时人家姑娘也答应下来了,只是我却没答应,而是许诺她以后出人头地了再回来娶她。”

李季笑了笑,眸子里也带着些笑意,似是想起当年那些兄弟们当时伤心欲绝的神情。

“自然记得,当时可是让他们伤心的够呛,那晚一个个都是喝的大醉。”

程权捻了把地上的泥土,笑道:“其实我当时这般说不过是为了撑些面子。我当时原本是想去的,只是已然走到门前时却犹豫了下来,最后还是不曾进去。只是这种事,说出来只怕会让你们多喝几坛酒水。”

“至于那个姑娘嘛,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只是当时觉得自家贫寒,配不上这般的好姑娘。”

“说来如今也不怕你笑话,当时我站在门外,想到的竟不是她若是不接受我怎么办。而是万一她真的花了眼,看中了我该咋办?都说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当垆沽酒是千古美谈。可若是换了我,是万万舍不得我喜欢之人去做这般事的。”

李季感慨一声,“不想你这个老家伙竟然还有这般细腻心思,难怪后来咱们外出闯荡,几经生死,你都叫嚷着不闯出名堂来绝不返乡。当时兄弟们还被你感动了一回,以为你真是心怀大志,没想到这般拼命却全是为了一个姑娘。”

程权笑道:“谁说不是呢。若是我出身富贵之家,少年有为,想来就不是如此了。”

“可惜,最终还是错过了啊。”

他感慨道,“也唯有少年之时,才会如此的义无反顾。若是换了如今,再要我如此也是做不到了。成年之人,再难纯粹,一心之中,唯有四字,权衡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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