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一开锣,两边架子上负责光线的宫人们便将屋顶上部分天窗的帘子拉上,只留下能照到讲台的几个天窗,一下子就显得讲台格外明亮。

整个阶梯教室都是利用声学原理建造而成的,即使没有插电话筒和扩音设备,只要台下保持安静而台上的不是柔声细语,全场都可以听清台上人的声音。

“尊敬的各位大人,各位来宾,在这秋风送爽,金桂飘香的时节,我们迎来了第一届全国数学竞赛!”

主持人声音十分洪亮,这就开场了。

因为开场词是宋清月写的,台下的观众觉得有意思,宋清月却憋着笑,这不伦不类的感觉,实在太好笑了。

李昭注意到宋清月在憋笑,始终揽在她腰上的手,坏心眼地捏了捏她的软肉,差点叫宋清月叫出来。

“干嘛?”宋清月瞪他。

“又笑!到底在笑什么?”李昭凑到宋清月耳边咬着牙悄声问她。娘子总是时不时就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偷着乐,两人成婚四年有余,李昭到现在都不明白她到底在乐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这一点叫李昭很郁闷——他依旧没法时时搞清楚娘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宋清月只哼哼,翻个白眼不理睬他。

李昭无奈,只好转头专心听台上的司仪说话。简短几句开场白说过之后,司仪忽然cue到李昭,说是请晋王殿下上台致辞。

李昭转头看向宋清月,颁奖典礼的流程完全是她定的,怎么不提前告诉她还要他上台说话的!宋清月朝他挑挑眉梢,只笑着给他鼓掌。

“你啊!”李昭伸手狠狠在她面颊上捏了一把,风流倜傥地一撩衣摆,迈着大长腿上台去了。

礼堂后面的人群里,有个穿着华贵的顾念带着面纱在两个丫鬟的护卫下挤在人群里拼命踮着脚超看向讲台的位置。

能见到大殿下的机会实在太少了,听闻他今日要来这个什么数学竞赛的颁奖典礼,庄琼慧立刻决定要混进起来,却是没料到这个颁奖典礼人这么多,这么杂乱,而且竟然有这么多上不得台面的人!

庄大姑娘被一群身着布衣的平民百姓挤着,眉头都揪成个疙瘩,愈发瞧不上李昭身边那个窈窕纤细的背影——殿下这是被那个庶女给拉下泥潭了!竟跟这么多庶民混在一处,还笑得这样开心!简直无法理解!庶女出身,果然是上不得台面!

宋清月自然不会知道后头乌泱泱的人群里会有个闺秀会这样想自己,她坐在第一排那个特意放了软垫的位置上,专心瞧着台上气质超然侃侃而谈的男人,看得移不开眼。

“幼时读书,父皇总让本王什么都看,甚至特意请了个老帐房叫本王算学。当时本王不解,便问父皇,为何本王身为王府世子却还要学那市井之人所学之俗务。父皇那时候告诉本王,凡是学问,则不分贵贱。学问,若只能存之高阁,甚至曲高和寡不能为万民所用,又如何能成之为雅,如何能称之为有用。数学既是实用之学,则能为万民所用之学。既然学问不分贵贱,那么做学问的人,也不该分贵贱,甚至不该分男女,因此,父皇才特意下令,以数学竞赛为朝廷选拔人才,无比不拘一格,不拘户籍,不拘男女……”

“大殿下说得好!”宋清月用手拢着,在台下大声叫出声来。

这清悦的娇软的女子嗓音叫全场忽然一静,这是大殿下呀!又不是个戏子伶人站在台上,难道不该很严肃么?这种时候是可以在台下叫好的?

气氛忽然好似有点尴尬,林万福鬼机灵鬼机灵的,用胳膊碰了碰计全福的胳膊,也跟着大喊:“没错!大殿下说得好!”

墨梅墨兰,也跟着拍手叫好。俞唯亮的目光落在宋清月那略显单薄的肩膀上,忽然笑起来,也跟着高喊:“殿下说得好!学问不该分贵贱,做学问的人更不该分什么贵贱、男女!”

剪刀胡同的街坊们一个个都兴奋起来,她们最是知道大殿下和王妃到底有多平易近人的。要知道大殿下和王妃可是来胡同的澡堂子洗过澡的呢!这便跟着欢呼起哄。

这么一来,场子忽然热闹起来。叫好声此起彼伏,跟个戏楼似的。

李昭有点无语,可垂眸瞧见宋清月那笑意盈盈的脸,瞬间又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乱哄哄,闹哄哄的也挺好。

这样轻松闹腾的氛围里,宋清月忽然想,若是将“自由、开放”两个词写成校训,不知道能不能被接受。

于前世上学时候教学楼上那几个生锈的隶书金属字,曾经它们多么不起眼地被贴在墙面上,甚至校长说起来,都叫人不耐烦和不屑一顾,这辈子却叫人觉得这么难得!

李昭发完言,主持人又将发言的机会给了内阁首辅严九元。

老头已经快走不动道了,不过这次能来这个颁奖典礼,老头还是非常高兴的。自从新帝登基以来,他就没什么存在感,风头都被宋建鸣抢走了,做决策,宋建鸣所献之策,皇帝基本都会采纳,甚至问建议的时候,也基本不问他的意思,他这个首辅只是被皇帝用来做摆设的,象征着皇帝着对前朝旧臣的礼遇和尊重。

这种事,朝中那些人精能瞧不出来?

皇帝登基不到一年,严府在京城的地位已然一落千丈,在直隶地区甚至有小农户敢告他家侵占农田。那小民敢告,当地的县衙居然也敢管!不仅管了,还引了锦衣卫去清丈,不查不知道,一查不得了,严家庄子竟然隐匿了三百多顷土地!

这也就罢了,这之后,宁远那个兔崽子,竟然又跑去严家祖籍江阴,将他的亲戚家奴的土地全部清了一遍丈,这便又查出来少算了两百多顷,加起来将近六百顷,那便是整整六万亩!

严首辅吓得连夜去宫里请罪,皇帝倒是不生气,只让他安心继续做他的首辅,但隔日却是下令去没收了所有被藏匿的土地,还让严家在两年内补交二十年的粮税作为惩罚。

严氏一大堆族人跑来京城求严首辅想想法子,求求情,现年八十的族长都千里迢迢地来了。

严九元有口难言!这事儿不能帮,他若是敢替族人说句话,皇帝改天就能从他家里搜出足以让他灭三族的罪证。他从前做的错事太多,皇帝早已心中有数,就算罪证早已被抹干净了,严九元相信以皇帝的性子,能凭空将销毁的证据再造出来放进他家里。

可望着族人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睛,高高在上了几十年的严首辅如何能拉下面子来与他们明说自己现在就是个摆设呢?

现在数学竞赛颁奖典礼这事儿,皇帝竟然不计前嫌地让他来当说两句,严首辅心里只有满满的感动和安稳!

不过老头说的什么有点高深,底下的观众许多都听不大明白,宋清月也一边听一边小声问李昭,老首辅说得是个啥意思。瞧她这一脸懵的样子,双颊水淋淋粉嫩,李昭忽然就吞了口唾沫很想亲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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